文案:
从伊森的咒缚得到解放,
在贫民窟过著怠惰生活的利奇,
正步步走向某人的陷阱。
不速之客基里耶,就是将他推入陷阱的人。
利奇被迫在前同居人凯伊与自己的自尊之间做抉择。
如此残酷的陷阱,
唤醒了他与伊森之间充满淫欲和自谑的三年记忆。
自由原来只是幻象……
﹡﹡﹡﹡﹡⑴
这些日子,天候都不怎么明朗。
接连好几天,天空都浑浊沉重地低垂着,连带搅乱了心情。
不过,还好没下雨。
利奇这么想。像在确认暌违已久的触感,紧握空中机车的方向盘,按下了ON的开关。
◆◇◆◇◆
米达斯一二:○○。
第1区‘拉萨’。
即便没有骄阳照射,林立的大楼之间,还是落下了浓厚的阴影。
人影稀疏的橙道角落,依然在沉沉睡梦中。
卸下夜晚的浓妆后,那张素净的脸,露出了不同于‘克瑞斯’的丑陋。
不管怎么刮削、剔除、涂抹,也永远除不去遍地污渍一点一点渗出来的恶臭。
然而,不论是嘉年华般热热闹闹的夜晚或大白天,米达斯的一般观光客,都不会深入这样的后街窄巷。
这是个教人失去方向感,复杂得像迷宫的地方。
会来这里的人,通常具有某种清楚的目的意识;譬如,像利奇这样。
他把空中机车随意停放在白天也黯淡无光的后街,倚着墙,吐云吐雾。
平常,他不会很想抽烟,但现在不这么做,心就静不下来。
不是嘴巴太闲,而是用来替代精神安定剂。
他有这样的自觉,心情却还是一样苦闷。
微微漂浮的视线摇摆不定。他苦恼地吊起眼角,不时千头万绪地眯起那双黑眼睛。
隔着一条街的对面,有间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药店。
Reliability、Speed、Angelhigh、Greed。
只要是可以醉生梦死的药物,从合法的最高级品到最低级品一应俱全。既是所谓公营,就不可能有混合物之类的粗劣品,只是不保证适合所有人的体质。
当然,也可透过其他管道买到非法药物,只是要价不便宜。
但这两者都不是利奇的目标。
他要去的地方,不是那家老旧昏暗的药店,而是药店底下拥有最尖端设备的电脑世界。他要去找那里的负责人卡杰。
去吧。
——还是别去。
去了又能怎么样?
——会怎么样呢?
他讨厌牵扯不清。怕把事情搞砸。
界线在哪里?
他可不想惹来一身腥,也绝对不想介入什么麻烦。
那么,该怎么办?该怎么做才好呢?
思绪盘旋缭绕,摇摆来摇摆去,下不了结论……
真的找不到结论吗?还是不想做个确切的了断?
或是……害怕面对已经出来的‘答案’?
脚下散落一地的烟屁股,似乎象征利奇犹豫不决的摇摆思绪。
到今天整整五天了,任何聚会场所都不见凯伊的身影。
只是一、两天毫无联络,并不会怎么样。但到了第三天,利奇开始觉得不对劲了。
发现他似乎也没回到自己房间,就更担心了。
不管怎么问,都没人知道凯伊的下落,仿佛他就这样人间蒸发了。
太奇怪了。不像凯伊的作风。
抛下工作和所有事,也没联络任何人——太不寻常了。
但是,旧成员们并不像利奇那么担心。
“凯伊毕竟也是个健康男人,会不会瞒着我们去哪风流了?”
“没错。只要他想,多的是投怀送抱的人吧?”
“凯伊向来受欢迎,只是没有特定对象而已。”
“就是啊。自从把吉克斯那些小鬼打得落花流水后,就更多人迷他了,可以说是魅力四射。”
他们并非不担心凯伊不见人影,只是想表示,介入个人隐私有违原则。
利奇和凯伊的对侣关系,正处于逐渐瓦解状态。
他们都知道,利奇不在的三年间,凯伊只是没有特定对象,并不缺乏性朋友。也隐约察觉,利奇回来后,两人虽还腻在一起,那方面的关系却没有复原。
那么,凯伊跟‘谁’在‘哪’做‘什么’,利奇没有资格置喙。大家把这种事切割得非常清楚。
利奇也心知肚明。
他并不想把凯伊的消失断定为失踪,扩大事端,只是担心凯伊……。
‘凯伊,塔那古拉的菁英说想收你当宠物。’
若不是基里耶说出那种费人猜疑的‘宠物话题’,他也不会这么忐忑不安。
(总不会……)
不。
(不可能。)
不着边际的想法在脑里浮现、消失,只留下抹也抹不去的浑沌不安。
若非不安,就是——恐惧;只有利奇知道,却不能告诉任何人的疑虑。
从天而降的大好事必有蹊跷,这是世间常识。何况出自基里耶之口,更显可疑。
更重要的是,基里耶背后那个隐约可见的男人身影,挑起了利奇的不安。
他百分百确定,凡事深思熟虑到太过谨慎的凯伊,不可能轻易被基里耶的话煽动。
即便凯伊是这样的人,但面对伊森,状况又不一样了。
‘我想要凯伊。’
倘若此话并非基里耶信口开河的谎言,而是真的出自伊森。错不了,八成是……。
可是,为什么会牵扯上基里耶呢?这一点让利奇百思不解。
只要说出口,一定会做到完美,这就是伊森的真髓。不管发生什么事,他都不可能撤回。
利奇太清楚伊森的可怕,怎么也挥不去浮现脑海中的不安。
总不会是被伊森强行带走了吧?他无法不这么想。
去问卡杰或许能有所知。这样的想法把他拉来了这里,但在紧要关头,前几天的尴尬却绊住了他的步伐。
是的。
当时,阔别四年的卡杰出现在自己面前。
“利奇你要记住,即便摘除了宠物环,也不代表一切都已结束。伊森没那么简单。”
卡杰撂下这句含意太过惊悚的话语离去,搅乱了利奇的日常生活。
(究竟为了什么?)
(为何?)
(事到如今,所为何来?)
卡杰为什么在这个时候,来恫吓利奇的日常生活呢?利奇完全猜不出他的用意。
是‘反感’也好,‘敌意’也罢,就算是‘轻蔑’——也无所谓。
只要有明确的意思表示,他还能视状况应对,然而卡杰带给他的,只是模糊不清的暗示。
(你到底要我怎么做?)
日常生活突然被搅乱的利奇,很想揪住卡杰的衣领这样对他大吼。
平平凡凡没关系。不上不下也无所谓,他只想过平稳的日子。
然而‘吉克斯’那件事,却让他不得不改弦易辙。那是为了挽回日常生活的必要决断。
他并不想跟卡杰再有瓜葛。尤其知道他跟伊森之间有近似宿命的深厚羁绊,就更不想了。
这样的想法很坚定,但牵扯到伊森,还是只能仰赖卡杰。
对利奇来说,这也是不争的现实。
不过,他也绝对不想一脚栽进状况不明的陷阱中。因逞强而自掘坟墓的经验,有过一次就够了。
‘生性粗野,没有一点教养。’
现在被毫无关系的他人这么骂,利奇也不痛不痒了。只是,不想成为一再重蹈覆辙的笨蛋。
所以他要谨慎,要想得周详。
利奇真的很想做到,却怎么也消除不了刺辣着胃的不安。
(我需要情报。)
他迫切地这么想。
他要的不是网路上随手可得的一般‘事实’,也不是来路不明的可疑‘传闻’,而是确凿的‘情报’。
瞬间,脑海中闪过拉比的脸。
但是,把他在贫民窟堪称第一的‘情报商’手腕,跟他被称为‘死神’的劣根性,摆在天秤上衡量轻重,就觉得哪天会以想像不到的方式付出好几倍的代价,怎么样都很难踏出这一步。
他愿意为确凿的情报付出相对代价,就像前几天的‘吉克斯’事件那样。只是不管他怎么做,拉比似乎都不会轻易放过他。
并非是养育中心时的争吵,一直牵扯到现在。不,应该说,如果那只是一般的小孩子吵架,可能老早就了断了。
一旦结下梁子,想断也很难断得了。
就其他角度来看,利奇跟拉比的关系比他跟凯伊之间还深。几乎无法把彼此的存在从记忆中削除。
想到这里,脑海中闪过他跟伊森的那三年,利奇不禁咬牙切齿。
‘伊森?敏克’
金发碧眼的菁英。
统治塔那古拉的绝对权力者。
应该已经切断的锁链,至今却仍咒缚着他,成了无形枷锁。
这时——
“嗨……”
突然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,利奇回过头。
“你在这种地方做什么?”
是基里耶。
(这家伙怎么会……)
看到让他心惊肉跳的元凶突然现身,利奇露骨地皱起眉头。
“真难得呢。一天到晚窝在巢穴的你,也会来这种地方晃。”
基里耶穿着紧贴修长身躯的长裤,披着人称‘席尔巴娜’的粉红色毛皮,手指上戴着好几个戒指,那身打扮还是华丽到让人倒胃口。在贫民窟打扮成这样,不但会被剥得精光,还会被轮奸。
但这里是米达斯,处处可见穿戴得臃肿华丽的观光客,基里耶的摸样毫不唐突。反倒是利奇身上只注重实穿性的老旧长裤,配上黑色夹克的轻便装扮,比较引人注目。
“说真的,你来干嘛?”
“跟你无关吧?”
利奇连回答都嫌烦。基里耶不可能没察觉他那张臭脸,却丝毫不为所动。
“我很有兴趣啊。你大老远骑空中机车来这里做什么?”
“少烦我,走开。”
连随便应付一下都不愿意,利奇断然抛开了他。
面对火爆的利奇,基里耶非但没有反弹,还嘻皮笑脸地靠近他,用恶心谄媚的声音说:
“会在这里碰面,也是一种因缘。不如找个地方喝一杯吧?我请客。”
所谓‘惹毛’——无疑是指这种状况。
不甘示弱的利奇犀利回道:
“我还没落魄到让一个小毛头请客。”
在贫民窟,十三岁就算成人了,基里耶都快十八岁了,利奇却还叫他‘小毛头’。但此时此刻,利奇已顾不得这么叫是否正确了。在他心中,把周遭搞得鸡飞狗跳后,自己一走了之的基里耶,就是个还不会自己擦屁股的可恨小毛头。
‘吉克斯’那件事,追根究柢也是因为基里耶胡搅瞎搞。不,若仅止于此也就罢了,他还把催泪瓦斯扔进人家巢穴里,逼得利奇再不愿意也得替他擦屁股。
这么一想,就觉得还敢出现在他面前的基里耶,实在厚颜无耻到令人张口结舌。
可是,基里耶显得比之前更从容自在。
“不要这么严肃嘛。”
以前的基里耶,老爱说些有的没的胡诌瞎掰……不,是把传闻当成事实加以渲染,爱怎么说就怎么说,态度轻浮。但许久不见,他似乎沉着多了。
说得好听是变精悍了,说得难听是变狡猾了。
这样两人单独面对面相觑,利奇才发现,基里耶的体格跟自己差不多。
刚见面时比他还低的视线,现在已经齐高了,让他莫名感到生气。
尽管行径处处可疑,令人厌恶到极点,不过大概是把自己当成了准掮客,有着相当的自信和反应。
装扮华丽,全身珠光宝气。总之,就是那种肚子被谁刺上一刀也不足为奇的‘暴发户’模样。
看在利奇眼里,只是个爱慕虚荣的小毛头。但对基里耶来说,那些都是他现今社会地位的表征。
在这个闭塞的贫民窟,想发迹成为暴发户,也找不到任何机会。
所以,充满自我表现欲的基里耶,非得如此夸张地彰显自己不可。
但利奇没义务配合他。
“我想跟你喝杯酒,陪我喝一杯总行吧?”
不理他的利奇正要径自走开,基里耶却挡住他的去路欺近说:
“拿凯伊的事当下酒菜怎么样?”
瞬间,似乎触动了利奇心中的不安,他猛地张大眼睛。
基里耶那张脸就近在鼻尖,扬起嘴唇狞笑着。
“你很想知道吧?”
(这…这家伙!)
近距离交接的四目,爆发出相对比的沉默。里基耶企图用不逊的态度,折服利奇无法形容的愤怒。
当下,利奇可以轻易揪住基里耶的衣领痛扁他一顿。然而用武力逼问,他也不会说什么。
嘴角浮现淡淡笑容的基里耶,用狡黠的视线挑衅他。
‘YES’?
抑或——
‘NO’?
利奇还是狠狠瞪着他。他咬牙切齿地想,这家伙几时学会了这种伎俩?
王牌在基里耶手上。
要坦然接受这个事实叫人生气。利奇扔了香烟,把无处可发泄的怨气注入脚尖,用力踩扁了香烟。
“走吧。”
像夸耀胜利般,基里耶颐指利奇往前走。不管多生气,利奇只能默默跟在他后面。
嘴角带着满足的微笑,基里耶显得趾高气昂。说要请利奇喝酒,行走方向却离酒吧越来越远。
本来就不想跟基里耶喝酒的利奇,没道理质问他,只是纳闷他到底要去哪。
基里耶踩着熟悉步伐走出橙道,仿佛这里是他地盘似的。
在走到他艳光四射没半点印子的银色爱车前,他一次也没回头看利奇。
似乎很确定,只要拿凯伊当幌子,利奇就一定会跟来。
‘上车。’基里耶用眼神不逊地催促。
利奇弯下身子,敏捷地滑入座席。
来都来了,利奇也抱定了【一不做二不休】的觉悟。
他不知道事情会怎么发展。但念头这么一转,就可以不那么在乎基里耶令人生厌的暴发户气息和不逊态度了。
“这是铬钴钨合金的新型车呢,还有特别设计的序号……不过,贫民窟的杂种大概也不懂这些吧。”
基里耶得意洋洋炫耀着,手指轻轻碰触方向盘旁的面板,车身就平稳地浮了起来,没有丝毫晃动。
管它是特别订做还是破铜烂铁,利奇都没兴趣,他只想知道凯伊的事。
所以,尽管心跳火辣辣地灼烧,他还是默默听着基里耶疲劳轰炸般的自言自语。
(我都这么委屈了,他要是敢给我垃圾情报,我就杀了他。)
载着利奇和基里耶的空中汽车疾驰过第1区,来到第9区的贫民窟上空缓缓盘旋。
“这样俯瞰贫民窟,就知道我们出生成长的地方是多么肮脏低级的垃圾堆。”
这种事,不必特意从上面俯瞰就知道了。凡是克瑞斯的居民,都有切身的体会。
没有不限区域、通用于任何世界的正规ID,就等于本身的自我认同被彻底否决。所以,他们这些完全不存在于米达斯正式地图中的人,只能被称为‘贫民窟的杂种’。
利奇曾挣扎爬出那个垃圾堆,结果遭受挫折,现在还是在这里。
不过,现在的他已经不在乎了。跟自尊和所有一切都腐败堕落的那三年相比,对利奇来说,老巢无异于天堂。
“结果你沦落为丧家犬,而我成了赢家。你不觉得之间差距很大吗?”
(替贫民窟杂种牵线,从中赚取仲介费,要说发迹是发迹了,可是,算哪门子赢家呢。真正的赢家是……)
想起应该是唯一赢家的卡杰那张伶俐的刀疤脸,利奇苦涩地咬紧嘴唇。
贫民窟的杂种为了永保赢家地位,必须付出相对的代价。卡杰是否至今仍在付出那样的代价呢……
付给谁?
——伊森吗?
“总之,你的时代已经结束了。只是在贫民窟,还是有些人无意义地憧憬那个幽灵名字。”
利奇不耐烦地瞪着基里耶的侧面说:
“差不多可以切入主题了吧?”
但基里耶并没有收起脸上的淡淡笑容。
“我早就想跟你好好聊聊。在空中优游密谈,感觉不错吧?”
“我可没时间陪你玩。”
“你这么担心凯伊?”
基里耶抿嘴笑了起来,笑得颇有含意。
在心中大骂‘混账’的利奇面不改色。要是因挑衅而显露声色,基里耶只会更得寸进尺。
这么一来,就正中他下怀了。
“不管你多担心,现在都已经来不及了。”
“凯伊在哪?”
“在塔那古拉的金发那里。”
基里耶说得简单扼要。
瞬间,利奇觉得血色逐渐从脸上褪去。
不知是‘怎么可能’还是‘果然如此’的心情,紧紧揪住了心脏。他觉得头晕目眩。
“现在,他大概正大口吃着美食,在泡沫浴缸里按摩身体吧。太令人羡慕了,竟然成了金发的宠物,还是对方开口指定要他。他可出头天了。”
“是他自己……说要去的吗?”
低沉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苦涩。
基里耶噗嗤笑了出来。
“这么好的机会,哪有不紧紧抓住的笨蛋?”
他嗤嗤笑了起来,笑得颇有意味。
利奇还是难以相信。难以相信凯伊会什么都没说就离自己而去。
然而,与其是他绝对不希望发生的另一种可能性成真,他宁可相信是这样。
不管事实为何,他的头都像被什么东西刨剜般疼痛。
“说得再好听,每个人最爱的还是自己不是吗?”
听到基里耶这么说,利奇顿时觉得心底深处一阵紧缩抽搐。
每个人最爱的还是自己。
那正是利奇五年前的心情。
他无法忍受在贫民窟行尸走肉活下去,毅然抛弃了同伴。
人只有两只手可以掌握重要的东西。所以艾蕾说,手拿不住的东西,不管多重要都只能舍弃。
‘所以利奇,什么对你最重要,绝对不能弄错喔。一旦丢掉,就再也得不到了。’
艾蕾说得太好了,好到让他不禁对自己痛心疾首。
自以为什么都知道,而小看了现实的人就是利奇自己。现在后悔也于事无补。
为了做自己的矜持、
为了活得像自己的唯一机会、
唯有这三样东西,即便割舍了同伴也绝不能放手。不,是不愿放手。
所以利奇决定,两手抓不住的东西,用嘴巴衔也要衔住。
他认为他办得到。
只要在黑市出人头地,总有一天可以实现这个梦想。
因此他努力不懈。
不管人家嘲笑他是‘贫民窟的杂种’,或骂他‘杂种就是杂种’,对他明显表现出敌意,他都会不断累积冲劲、学习,以实绩封住旁人的嘴。
他无暇应付所有向他宣战的人,但凡落在身上的火花,他都会当场拨得干干净净。
所谓实力主义,不能只靠‘头脑’。如果不想被修理得躲在棉被里哭泣,就要展现让对方不能小觑的‘力量’。
虽然不及在贫民窟时残忍、凶暴,不过‘男人的力量’在黑市同样必须经受考验。所以,他向来毫无顾忌。
不是强者会赢,而是赢的人是强者。
‘男人’的哲理在贫民窟或黑市都一样,只是附加价值不同。
然而利奇自己所选择、相信的‘路’,却是巧妙建立在沙上的楼阁。
当他发现,他只是忘我地奔驰在伊森所铺设的轨道上时,已经找不到回头路了。
统治者掌握的权力,可以轻易践踏所有一切。
利奇并不相信所谓【命运左右人生】这种话。但人与人的邂逅确实有其必然性。
在‘卡迪安’遇到凯伊的幸运,利奇一辈子都不会忘记。
他人将这样的邂逅视为‘偶然’,但对利奇来说,他与凯伊的邂逅是‘必然’。只因遇到凯伊后,利奇才了解何谓生命的意义。
‘放心吧,利奇,你不是一个人,你有我。尽管放心吧。’
在孤枕难眠的寒冷夜晚,如此说道的凯伊抱住了利奇。
他的体温救了利奇。利奇紧紧缠住了这个体温不想放开。
只要能待在凯伊身旁,别人怎么说他都无所谓。
所以,十三岁成人离开‘卡迪安’后,他立刻跟凯伊成了对侣。他不想让凯伊被任何人抢走。
这样他就满足了。
应该这样就满足了……可是他却有了欲望。
他不能忍受在贫民窟腐烂而死,结果虚度了三年时光。
不——是把一切抛进了泥沼里。
那么,他跟伊森的‘邂逅’该称为什么?
是否应该说,那才是‘命运’呢?
偶然——
必然——
与命运。
看似各自不同,却是连锁的现实。
想到其中不可避免的‘因缘’,利奇不由得倒抽一口气。
某种东西惊悚地舔拭着背脊。
想起他与伊森充满淫欲和自虐的三年,喉咙便痉挛抽搐。
他绝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。
他有绝不想放手的东西。
他有无论如何绝不想失去的东西。
那就是把持自我的——心髓。
即便被嘲讽是‘丧家犬’,他也不痛不痒。
对身为‘赢家’,基里耶有着非比寻常的执着,但那不是利奇的价值观。
他有绝不能退让的底线。即便当时嗅到宠物相关的可疑气味,他也不能严厉警告凯伊。
要是他那么做,机敏的凯伊一定会发现,他为了快活失去了什么。
纵使没有伦理道德和禁忌的自由性爱,是贫民窟的常识,他还是无法告诉凯伊,自己的身体已经习惯了自尊和理性都会腐朽的浓厚爱抚。
乳头被吸吮得坚硬挺拔时,会带给他心痒难耐的触感。
在大张的两腿之间来回爬行的麻痛,会带给他难以忍受的炽热。
连只能说是男人的耻辱,紧紧咬住肉块的宠物环的痛楚,都会带给他yinmi、灼热般的兴奋。
还有更不堪的是,当后肛被伊森那话儿剜刨,身体就会倾轧瓦解而产生高潮。
不论他如何唾弃、
……如何拒绝、
……如何抵抗。
尽管那快乐是强制下的产物,但快感毕竟还是快感。
而他与凯伊的性爱,有每天的充足感。
填满。
——被填满。
疗伤。
——被疗伤。
不论是谁先伸出手来,另一方都不曾拒绝。彼此重叠的肌肤温度,总是给人美好愉悦的感觉。
但是,跟伊森的性爱不一样。
再怎么抗拒都会被拖入快乐中,喘息不断,连呼吸都困难,一次又一次地被逼上绝顶再坠落下来。
被扭捏、摧残、拉扯,被迫吐精。
所有一切——都会被强行带走。
痛苦的是,即便如此,仍无法否定在心底深处燃烧翻搅的快感。
凯伊是否也正过着那种陶醉和屈辱的日子呢?利奇脑中掠过这想法。
莫名地……
瞬间,他感觉到针刺蜜口般的激烈疼痛,不禁愕然。
(我这么饥渴吗?)
利奇吐不掉排山倒海而来的苦涩,硬是咬牙切齿咽了下去。
但是喉咙……胸部……下腹,都被灼烧般的自觉触动,隐隐作痛。
基里耶偏头看着这样的利奇。
不,是凝视。
眼睛眨也不眨一下,一径看着利奇的侧脸……。
‘凯伊现在在哪?’
基里耶不知道。
‘凯伊真的成了伊森的宠物,过着优雅而富裕的生活吗?’
基里耶也无从确认。
更遑论‘伊森的真正目的’了。
事到如今,是什么都不重要了。
对基里耶而言,唯一确凿的真相,就是他依照指示把凯伊引诱出来,卖给了伊森。
他要的是,建立跟塔那古拉的金发之间的联络管道,那一大笔钱只是附加价值。
能用的东西,他都会利用。不需要的东西,他会立刻舍弃。
所以,工作还算顺遂。
(我成功了。)
(我的好运来了。)
(我不会再让任何人说我是贫民窟的杂种。)
他忍不住笑了起来。
只想着拉扯他人后腿、捡拾他人余物的优柔寡断的同族意识,只会阻碍他,没有任何助益。
视线不能放在脚下,必须随时往高处看。没有时间回顾过去。
——应该是这样。
然而……不知为何,基里耶还是这么在意利奇。
‘凯伊成了金发的宠物。’
光这么说,利奇就自己摘掉了冷漠的假面具。
那么如果告诉他事实,他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呢?
这样的想法转变成心底麻热疼痛般无法抑制的兴奋,煽动了基里耶。
我想……
(我想挖出更多利奇真正的情感!)
这股冲动油然生起。
基里耶改成自动驾驶,缓缓移动了身躯。
仿佛被利奇眉头紧皱、紧咬嘴唇的侧脸深深吸引,基里耶凑近他耳边,吟唱般喃喃说道:
“如果——如果我说……是我把凯伊卖了,你会怎么样?”
刹那间,利奇的表情有了戏剧性的变化。
“你说什么?”
“凯伊的身价是一万卡里欧。”
“什么——!”
“很惊人吧?不愧是金发……出手真大方。”
“你……”
“他竟然愿意为凯伊花这么一大笔钱,我完全无法理解菁英的思考回路。”
若要具体形容,利奇的愤怒就像日冕的摇曳波动。
炽热得烫人。浓密而激烈。
基里耶全身起了鸡皮疙瘩。
并非近距离感受到利奇的激情波动而产生恐惧,而是大腿之间炽热而酥麻的颤动,让他不由得起了鸡皮疙瘩。
他脸红心跳,激动兴奋。
(这就是利奇的本性?)
一思及此,猛烈加速的心跳便快到让他几乎喘不过气。
这就是几乎成为半传说的‘拜森首领’利奇真正的模样?
不,不对。
(应该不是这样。)
基里耶突然想起那一晚的事。
利奇两三下就把吉克斯的小鬼打趴在地上。当时他在黑暗中窥见的,才是利奇真正的模样。
那时候,他连出声叫他都不敢,只能当个旁观者。只是一个在黑暗中屏气敛息,从远处凝视的外人。
但现在——不一样了。
(这是利奇,这就是利奇。)
漆黑的头发,黑色的双眸。
在贫民窟,很难见到这种‘暗色’的人。背地里大家都说,他的DNA很可能潜藏着纯血种的根源。
外表与众不同,存在感切切实实。
而且基里耶还听说,他被称为‘贫民窟的巴殊拉’。
【巴殊拉】
是神话中背上有翅膀的漆黑猛兽。会预言人的死亡,啃噬人的灵魂。
除了面对另一半凯伊外,平常的利奇在任何人面前都一脸冷漠。但只要电源一开,马上变成凶恶的领导人。
见者无不被他迷惑、煽动……为之疯狂。
所以人们称他为‘漆黑的巴殊拉’。
只消看他一眼,下腹部就会发痒疼痛。
任谁都会卷起不曾有过的yinmi情欲漩涡,仿佛就要朝着利奇迸开来。
灼烧、疼痛、血液沸腾。
炽热、爆裂、大脑阵阵抽痛……麻痹。
心跳加速,呼吸困难,不得不寻求发泄的出口。
“塔那古拉的超级菁英,为什么想要贫民窟的杂种……我没兴趣知道。我只想建立跟金发之间的管道。这么好的机会,我当然不会放过。”
基里耶霹哩啪啦很快把话说完。
他发现自己被大腿间的刺激煽动,过度挑衅了利奇。
不——
不止是那样,他甚至想挑起利奇的憎恨……。
唯有说出真相,利奇才会把‘视线’和‘心’都投注在他一个人身上。
基里耶无法抛开这种带着自虐的快感。
“说不定凯伊已经等很久了呢,等着人家从背后推他一把。”
基里耶说得从容自在。
霎时——
碰一声,毫不留情的强劲铁拳在基里耶脸上爆开。
眼前冒出火花,视线摇曳模糊。大脑一片茫然、麻痹。
但基里耶的嘴还是没停下来。
“如果这个人不是凯伊……你就不会这么激动吧?”
他用手背缓缓擦拭嘴唇的血。
“对吧?”
闪露凶光的眼睛,狠狠瞪着利奇。
“那家伙……有这么好吗?你们的对侣关系早就过去了吧?如今你们之间,连做爱的‘做’字都谈不上吧?为什么一扯到他的事,你就这么火爆呢!”
霎时,利奇有种错觉。
基里耶恼羞成怒极其任性的说话模样,让他想起了‘卡迪安’时代的拉比。
“我…我一点都不后悔。”
眉间深烙着激情,基里耶抛出了这样的话。
“只要能爬出从身体深处开始腐烂的贫民窟,不管朋友或什么,我都能出卖。尽说些好听的话,一辈子只会陷在泥沼里,我可不想那样!”
火辣辣扎痛人的私欲,无可奈何的激情。
利奇知道这些本质来自何处。所以他才讨厌基里耶。
‘现在是最糟糕的时候,我已经没有东西可以失去了。’
基里耶像一面镜子,只会让他想起自己乳臭未干的过去。因此打从心底厌恶他。
“你现在装得一副清高,以前也做过同样的事吧?在大家称你‘黑发利奇’的那段时间。”
利奇的眼睛黑里透光,犀利地看着基里耶。
怕他再飞来一拳,基里耶下意识摆出防备架式。
然而利奇只狠狠撂下一句:
“放我下去。”
基里耶仍旧动也不动瞪着利奇。
“要是你不希望这辆有特别设计序号的空中汽车被我解体,卖到垃圾场,就赶快放我下去。”
利奇说出恐吓的台词。
那不单是威胁,而是带着微微杀气的恫吓。
身体紧绷的基里耶转向了正前方。
“不是这里,是在橙道。”
基里耶握着方向盘的手也显得有些僵硬,一口气加快了速度。回到橙道时,向左缓缓打出方向盘,切换成低档。
车体画出滑顺的斜线,降落在地面上。车门发出些微声响开出一挑细缝,刺骨的寒气便灌了进来。
下车时,利奇看都不看他一眼便撂下话:
“基里耶,你如果不想断手断脚,就别再让我见到你。”
(那样也比被你漠视强多了!)
很想这么大叫的基里耶及时忍住,硬是咬碎了这句话。
◆◇◆◇◆
跟基里耶分开后,利奇毫不犹豫地绕到药店后门,打算去见卡杰。
(可恶!)
(……可恶!)
(……太可恶了!)
因激愤而滚沸的心跳,怎么也停不下来。
(基里耶那小子!)
(那家伙!)
(下次再让我碰见他,非杀了他不可!)
可是——大脑冰冷得发麻。
(…为何……)
(为什么……)
(事情怎会变成这样?)
大步快走的脚颤抖着……止也止不住。
(——是我吗?)
(是因为我吗?)
(是我的错吗?)
他打开狭缝旁的安全箱,不假思索地伸进左手,取代已经失去的ID卡。
如果利奇的掌纹还有效,电梯门便会敞开。
他连核对确认的短短时间都等不及,整个人焦躁不安。
没多久,信号灯从‘红色’变成了‘绿色’。可见自己的认证还没被取消,利奇松了一口气。
不,说不定是……
卡杰向来思虑周详,说不定早顶料他会来,又重新登录了。
不管怎样他都该庆幸,在这种窘迫状态下没被轰出门。
“可恶!”
老旧电梯微微晃动身体的特有震动,仍跟四年前一样。不一样的是利奇自己,以及他身处的状况。
看到利奇突然来访,卡杰丝毫不讶异。大概是在核对掌纹时,就已经确认他的到来了。
偏重合理机能性的办公室,看起来依旧那么杀风景。
没有任何改变。客用沙发的颜色没变,像有洁癖般一尘不染的桌子摆设也没变。
唯一改变的是,利奇无法像从前那样坐在沙发上,耐心等待卡杰结束手上的工作。
“你起码该问我一声什么事吧?”
利奇双手插在短外套口袋里。
他并不期待,也不希望卡杰款待他。只是无法忍受卡杰让他自由通行到了这里,却对他不理不睬。
卡杰只瞪了他一眼。
没说‘等着’,也没说‘回去’。
“或者,你已经知道我为什么来了?”
他径自将沉默诠释为肯定。
“既然这样就好说了,告诉我,伊森为什么想要凯伊?还大费周章利用了基里耶。”
他单刀直入。
并非不说话不知如何打发时间,而是不说些什么就无法镇定下来。
也不知道是工作终于告一段落了,还是拗不过利奇,卡杰整个人靠在椅背上,缓缓抬起头来。
“你何不问他本人?”
语气冷漠。跟上次来找利奇时截然不同,完全一派黑市掮客应备的精明能干。
“我可以帮你联络上他。”
没想到卡杰会这么说,利奇整张脸紧绷起来。
他是来向卡杰质问事实,结果却出乎意料,令他来不及反应。
“请你不要一脸正经地开这种叫人背脊发凉的玩笑。”
他勉强挤出了这句话。
“玩笑?”
卡杰连眉毛都没动一下,注视着利奇。
“我说得很认真啊,你希望我只是开玩笑吗?”
沉默在两人之间微微扭曲。
顿时利奇发现,彼此想法显然有极大的落差。
这一边与那一边,清清楚楚划开了一条线。
该停下脚步,还是跨过那条线?
能做决定的人不是卡杰,而是利奇。所以他只能回瞪着卡杰。
“去见伊森又能怎样?”
不过,一见面就被他这么当头棒喝,滚沸的思绪多少冷却了下来。
利奇要的是线索。基里耶已经给了他消息。
他希望卡杰能给他所不知道的……伊森的真意。
“难道要我向那家伙下跪,求他把凯伊还给我吗?”
就算他这么做,伊森也不会把凯伊还给他。
这一点,利奇比谁都清楚。
“那么做,只会被他嗤之以鼻吧?”
光是嗤之以鼻也就罢了,利奇只怕见到伊森,事情会搞得更复杂。
“而且……就算你帮我联络上他,他也不见得会见我。他才不会为了一个已经派不上用场的宠物,特地拨出时间来。”
利奇半带自嘲地说。
(……他会见你的。)
卡杰及时咽下差点说溜嘴的话,点燃他爱抽的香烟。
早在利奇来这里之前,他就知道利奇已经盯着地上那家药店看了很久。
他是透过监视摄影机看到的。
布满药店四周的摄影机,会从各个角度照出地面上的状况,其中一台照到了利奇。
(他终于来了。)
正当卡杰这么想时,基里耶突然冒出来把利奇带走。
对卡杰来说,基里耶是在适当时机把利奇从旁攫走了。
不久利奇再回到这里,没看表情也不难想像,他已经知道凯伊失踪的来龙去脉了。
利奇根本不把基里耶放在眼里。但基里耶到处打探他的事,卡杰还记忆犹新。
基里耶显然对利奇十分执着。
仿冒品终究超越不了真品,却仍具备强烈吸引力。
卡杰这么说时,伊森只是牵动嘴角笑了笑。
八成是他这么说,伊森才会想到在这次事件上利用基里耶。
卡杰知道,伊森等着利奇主动跟他联络。
那个冷酷无比的黑市帝王——伊森。
“你也知道他很别扭。光是把你叫来强迫你怎么做,他只会觉得无趣。所以才把你以前的对侣当成诱饵,想看看你会有何反应。”
兴味再低级也该有个限度。
连卡杰都这么想。可见一般不识伊森者若听闻此事,大概会怀疑自己耳朵,目瞪口呆地想:
‘干嘛对一个贫民窟的杂种这么做呢?这是什么玩笑?’
这不纯粹只是余兴。
既不是以如何攻落对方为乐的游戏,也不是享受刺激的赌博。
正因为是结局显而易见的低级肥皂剧,所以更恶质。会这么想,只因卡杰也参与了这出肥皂剧。
不止这一次,从最初五年前利奇的那一件事,卡杰就是伊森的共犯了。如今,他不能自做主张结束这件事。
这件事的开端,应该也是源于伊森一时的心血来潮。
他不知道伊森是在什么地方、什么情况下,认识了利奇。
但他心想:
‘这是追捕、降服贫民窟杂种的游戏。’
打从一开始,他就无法相信塔那古拉的金发会对这种事认真。
八成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。
(不……)
说是‘出了问题’,还不如说是‘出了意外’,或是任谁都会感到惊愕的‘意外发展’。
亦即‘利奇的力量不可小觑’,以致伊森认真了起来。
应该是这样吧?
(不——)
若要这么说,恐怕是卡杰自己才被利奇的本质所吸引。
说他毫不在意利奇跟自己同为‘贫民窟的杂种’,那是骗人的。但利奇就是这么优秀,不但一扫他那样的疙瘩,还赢得他的赏识。
优秀到在限定时间内克服所有难关,自己跳进了设计好的圈套中。
他有坚定不移的自尊、积极的野心,还有为此努力不懈的毅力。
被迫雇用一个怎么打都不成材的垃圾,是天底下最愚蠢的事。然而发现原本不怎么期待的石头,竟是能磨成发光宝石的原石,则是莫大的喜悦。
所以,卡杰觉得很可惜。
他不禁有所期待。希望能在伊森的心血来潮结束后,留他在自己手下工作,把他带在身旁,亲自将他磨光磨亮。
可是,他大错特错了。
连他都惋惜的优秀人才,伊森怎么可能放过。
如果伊森放任他优游黑市,卡杰还能理解。但伊森却把他当成宠物,关在自己身旁豢养。
他感到愕然。
因为有所期待,突来的失落感更叫他伤痛。
与自己无关的事带给他这么大的失落感,还是生平头一遭,也是唯一的一次。
有过这般经验后,卡杰学会了自我约束,不再过度介入他人之事。
没想到——
现在,这笔帐竟然会以此种方式再算到他头上。
“要见还是不见,不是由你决定。你有空在这里烦恼发牢骚,还不如试着去做你该做的事,才是最快的方法吧?”
卡杰用大道理挑唆他。
是的……为了拔除利奇死也不肯放手的‘自由’,他不能明示道路给他,必须从背后推他一把。
虽然很不想这么做,但卡杰已经没有会疼痛的良心了。
凯伊只是‘诱饵’。
只是为了引诱利奇上钩所撒下的诱饵。否则,伊森不会支付基里耶漫天叫价的那么一大笔钱。
付给贫民窟的杂种一万卡里欧。
那是破天荒的金额。愚蠢得叫人晕眩。
胆敢开出这种价钱的基里耶之厚颜无耻,也令人目瞪口呆。
恐怕伊森也在内心偷偷苦笑吧?
明知这是连游戏都谈不上的肥皂剧,还答应他的要求支付庞大金额。卡杰觉得伊森的头脑也有问题。但伊森要怎么使用他口袋里的钱,卡杰没有立场置喙。
对伊森来说,凯伊的价值在于曾是利奇的‘对侣’。所以他目前应该毫发无伤。
卡杰知道凯伊在哪。
因为是他特地准备了牢笼软禁凯伊,断绝凯伊与外界的联系。
万一不小心说溜嘴,只怕利奇会以快攻杀了他,这应该不是他的错觉。
卡杰自然知道,凯伊之于利奇是怎样的存在。当初伊森要他雇用利奇时,他已做过详细调查。
他们两人之间的羁绊,强烈到只能说是‘彼此的分身’。
所以当时,他没有告诉伊森任何事。
不,是以为不需要告诉他,因为他没想到伊森会对利奇如此执着。
卡杰自己也只有事先粗略调查的认知。
伊森把利奇当成宠物,扯断拆散了两人的感情。
卡杰并不知道各失去半边羽翼的两人,后来怎么样了。
伊森不曾告诉他利奇成为宠物后的状况,而卡杰对凯伊也没什么兴趣,毫不关心。
尽管伊森什么都没说,他那逾越金发应有常识的奇行,还是传入了卡杰耳里。
塔那古拉的‘宠物法’,不承认宠物的人权。宠物只是隶属于菁英的‘性爱玩具’。
伊森为何要漠视这个宠物法——不,是几近触法地游走在法规边缘,把利奇放回贫民窟呢?卡杰百思不得其解。
只不过他压根不信,利奇从此得到‘自由’,海阔天空了。
他敢说,对于伊森而言,利奇不可能只是一般宠物。
他曾是‘法尼洽’——而且是附属于伊森的家具,知道太多宠物的实际遭遇,尤其深知伊森如何摧残自己的所有物。
他无从得知伊森和利奇之间,究竟发生过什么事。
而伊森把利奇当成宠物的经过他也无法理解,整件事彻头彻尾都是特例。
以十多岁后半的宠物来说,三年的监禁期也是前所未见、特例中的异例。
这期间,伊森没让他跟任何人交尾,自己使用了他——倘若真是如此,只能说这是令人震惊的事实。
利奇可以把人称帝王的伊森改造成这样,卡杰对他有无来由的羡慕和赞赏。但同情之情却更多。
不曾执着任何事物的统治者,受困于唯一一个人。绝不露面的他隐于幕后,试探此人的力量。
结果满意了,却也被吸引了。
他用宠物的大锁把这人绑在脚边豢养,但自己却被这个人困住——真是讽刺。
而且卡杰若没料错,伊森是有这样的自觉,却还想把利奇找回来。
为什么——?
为什么他对利奇如此执着?
卡杰不懂伊森在想什么,也不想刻意去理解。
如果纯为消遣娱乐,那么代价未免太高。卡杰很清楚,这么想绝非他庸人自扰。
可能的话,他真的很不想涉入。
……这心境丝毫不假。只是,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。
无论如何,他都没有勇气把这些事通通告诉利奇。
纵使一辈子都要被豢养在黑暗中,卡杰最爱的还是他自己。
伊森的手在他脸上抚摸的那个触感……至今仍无法从他记忆中消失。
以现今的医疗技术,要修复这个被剜割的伤疤轻而易举,卡杰却没那么做。
脸上的伤疤,是他效忠伊森的证明。
‘刀疤脸卡杰’这个黑市绰号,正是给不成熟自己的警惕。
然而面对利奇,原本早已舍弃的情感却又隐隐作痛起来。
于是他赫然发现,原以为已经克服的‘贫民窟杂种’这个拔除不了的刺,依旧束缚着自己。
“我不认为伊森真的想要凯伊。”
卡杰说了这种谁都一目了然的事。
“真想要凯伊的话,他会不择手段。不过他却付给狮子大开口的基里耶一笔巨款,看来应该另有所图。”
卡杰很清楚,这么说只会把利奇逼到绝境。
“就算是心血来潮,顶多一个月就没兴趣了。会透过私下管道卖了他,或是让他去黑市表演……当然啦,如果是这样,就很难保证他毫发无伤。”
利奇的脸色越来越难看。
“你在威胁我?”
说话声音也变得嘶哑。
“威胁?你不要搞错了,利奇。我威胁你没有任何好处,你不是想知道我真正的想法吗?”
“我只觉得你是在挑唆我去见伊森。”
“你会这么想,是因为除此之外,你没有其他方法可以带回凯伊吧?”
利奇为之语塞,紧紧咬住了嘴唇。
“伊森想对凯伊怎么样?”
“要怎么对待凯伊不取决于伊森,而是由你决定。利奇你仔细想想,以前的你是怎么过的?”
卡杰声音不变地回看他。
然而——却怎么也消除不了心中浓稠的郁结。想到自己所为几跟基里耶无异,即使良心已经失去痛感,他还是懊恼得咬牙切齿。
利奇没说话。
尽管思绪混乱不堪,还是撬不开他紧咬的嘴唇。
可能的话,他抢也要把凯伊从伊森手中抢走,带回贫民窟。
说是愿望,不如说是更接近走投无路的呐喊。
能让利奇产生这种冲动的唯一存在,只有凯伊。
但另一方面,利奇与伊森之间也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。
被贴上‘宠物’这个标签的屈辱。
被称为‘性爱玩具’的咒缚。
身为‘性奴隶’的淫猥。
理性融化于快乐中。
自制被绞碎。
耻辱溃烂发脓。
自尊……堕落腐坏。
他与伊森之间,被淫欲锁链五花大绑的三年。
尽管岁月流逝,他还是有浓厚执拗的肉欲毒气,一点一点继续侵犯着他的密肛的幻觉。仿佛在嘲弄他,记忆永远不会成为过去。
所以回到贫民窟后,利奇一直无法跟任何人做爱。
他怕——
一旦掀开这个封印,自己将不再是自己。
然而,身体却充满了欲望。
想要那酥麻的陶醉,想要那消也消不去的淫荡血液的痛楚。
这样的饥渴不断侵蚀着利奇。
他意识到自己身心,都盘踞着理性和自制心难以驾驭的饥渴。
他不能抱着这种来历不明的炸弹去见伊森。
尽管担心凯伊到胃痉挛,利奇还是有这条无论如何都不能退让的界线。
相反两极的情感翻搅波动,不断冲撞着利奇。他咬紧牙关强忍,不让两种情感找到交集。
*****(2)
对于摇摆纠结的思绪,利奇不下任何决定也不做任何了断,就这样一天拖过一天。
一个礼拜过去了。十天过去了。
利奇还在犹豫。
犹豫‘什么’?
都到这种地步了。
得知基里耶把凯伊卖给伊森时,惊愕与激愤紧紧攫住心脏,眼前一片黑暗。
而卡杰的言外之意摆明是在逼迫他,对他下最后通牒。
那么自己该走的路,唯一可以选择的路,就只有一条了。
他知道……
他都知道,问题是……
怎么样都踏不出这最后一步。
凯伊不在,是无法改变的事实。在这样的节骨眼,他却害怕知道伊森的真正心意。
‘人最爱的都是自己。’
基里耶的话,这才深深戳入他的大脑。
白天还好。不管是多无聊的单纯劳动,只要动动身子,就能排遣郁闷。
但是太阳一下山,满怀的懊恼就折磨着利奇。
他也不想跟以前的同伴聚在一起,因为碰到他们,自然会聊起凯伊的事。
去不熟悉的酒吧,又怕引来扰人的视线。
自从一举粉碎吉克斯后,在街头巷尾传开来的‘拜森复活’,对利奇他们来说,是一点都不好笑的谣言。但周遭无视成员意志的鼓噪喧嚣不曾平息过。
他懒得理那些人,所以还是去了熟悉的酒吧,每晚独自喝闷酒。
明知不会醉的酒,喝起来很苦。
下意识的煞车器告诉自己,不能喝到酩酊大醉神志不清。但他还是一个劲儿猛灌,直到大脑迟钝麻痹为止。
◆◇◆◇◆
早上醒来。
看到的不是自己熟悉的房间,而是已经习惯不算陌生的他人寝室。凯伊像平常一样,发出难以言喻的叹息。
他被关在名为恶梦的牢笼中。
如果只是梦,总有一天会醒来。但凯伊莫名其妙被卷入的恶梦,至今还看不到像是出口的出口。
不……
是恶梦没错。但从现实面来看,撇开软禁状态不谈,这个环境远比自己贫民窟的房间豪华多了,说不上有多糟糕。因此更叫人不知如何自处。
他只能照吃,照睡,看电视打发时间,除此之外无事可做。
想逃出去,戒备太过森严,他很快便打消这个念头。
房间里有做为摆饰未免太浪费的最新型电话,却无法打出去给任何人。
当然,也没有网路环境。除了电视上播放的消息外,其他一概无从得知,让人觉得窒息。
没有说话的对象。
一个人自言自语会累。
张开嘴,就是叹息。
他很清楚,自己是被拘禁的孤独囚犯。
无聊。
——无聊。
——无聊。
他从来不知道,时间太多会这么痛苦。
到今天,整整十天了。
那个自称‘伊森?敏克’的人,从第一天把他关进来这里后,就不曾再出现过。
为什么?
他为什么这么做?
他究竟要我做什么?
接下来会怎么样?
日益扩大的疑问折磨着凯伊,却得不到任何答案。
“真是的,开什么玩笑嘛!”
什么也不能做的凯伊,只能抛出这句话。
◆◇◆◇◆
寒风刺骨的那天晚上。
利奇踩着些微蹒跚的步伐回到房间,立刻钻进被窝里。
紧绷的神经仿佛断了线,身体每个部位都沉重得发麻,别说脱衣服了,连翻个身都懒。
寒气袭人的夜晚,越来越冰冷了。
但是,解除门锁后,房间温度立刻自动设定为适温,可能是因为这样,利奇连鼾都来不及打,就沉沉睡着了。
之后,究竟过了多少时间?知道也没多大意义。
至少,对突然觉得喉咙干渴而微微张开了眼睛的利奇而言,是毫无意义。
口干舌燥,连唾液都出不来。不止喉咙干渴,连身体都灼热得像直入骨髓。
“可恶…怎么会这样……”
脸半埋在枕头里,他嘀嘀咕咕地低声咒骂,一再厌烦地撩起头发。
依然拒绝醒来的大脑益发沉重,浑浊麻痹的思绪呈现垂死状态。
利奇连滚带爬翻下了床。拖着踉跄脚步缓缓往前走,没走到厨房,直接进了浴室。
是想把昏沉的大脑冲醒,更胜过满足喉咙的干渴吗?还是想冲掉沾满全身的酒臭味呢?他自己也不知道。
隔着门发出来的淋浴声越来越响亮。
没多久,淋浴骤然停止。
用毛巾擦拭着湿淋淋的头发,利奇走出了浴室。身上只披着一阵浴袍。
他走到厨房以矿泉水对浓缩果汁,咕嘟咕嘟一饮而尽。这才感觉舒爽似地用手背擦擦嘴,深深吐了一口气。
他把杯子放在桌上,转身正要回到兼起居室的寝室时——
瞬间,整个人呆住……记忆中并未打开的灯,正亮晃晃地照满室内。
不,不止这样。
还有个不可能的幻影,正站在灯光的另一端看着利奇。
(…伊…森……?)
利奇茫然失措,全身僵硬起来。
(——怎…么…会……)
心脏跟抽搐而语塞的嘴巴相反,怦怦直跳地敲痛了太阳穴。
张得大大的黑色眼睛冻结着,拒绝接受难以相信的现实。
莫非是连夜酗酒带来的恶梦?
——幻觉?
然而,快到令人窒息的心跳,以及舔拭背脊般往上窜的冰冷麻痛震颤,不允许他逃开眼前的事实。
聪慧貌美的伊森,在利奇的注视下缓缓张开嘴。
“好久不见了,利奇。”
暌违一年的确然声音巩固了现实感,在呆然伫立的利奇耳中翻搅,直冲脑髓深处。
利奇不由得一阵寒颤。
“滚……出去。”
他本能地摆出防御架式,喃喃抛出话来。
只是,漂浮的声音搭不上犀利的语调,嘶哑得大大走样。
他无意追究伊森的非法入侵或询问理由,更无心思考到底是怎么回事。
他很清楚,伊森不是那种被骂‘滚蛋’就会乖乖从命的男人。
正因如此,他才更要说些什么。
靠清楚说出口的话,明确界定自己与伊森之间的距离——界线。
他相信自己做得到。
然而——
“你要我就这样回去?”
伊森的声音没有丝毫改变。
“你不是想问我关于凯伊的事吗?”
他若无其事地晃了一下王牌。
霎时,利奇喉咙炽热起来,‘唔’地咽下嘴边的话。
卡杰那天用来胁迫他的‘东西’化成实体,现身眼前。太过强烈的自觉令心脏鼓动勃腾。
利奇站稳双脚握紧拳头,眼睛充斥着超越愤怒的杀气,狠狠瞪着伊森。
不……
他只能这样无言地瞪着伊森。
“好可怕,被你噬人的眼睛这么一瞪,我全身都要起鸡皮疙瘩了。”
伊森浅浅一笑。
这个不速之客神色自若,跟刺猬般激情毕露的房间主人恰成对比。
“到今天两个礼拜了。我原本期盼……你差不多该主动来找我了。不过看来,是我错估了形势。”
若有所指的语调,隐藏着蠢蠢蠕动的恶意,触犯了利奇的神经,引起戳刺般火辣辣的疼痛。
握得指尖都已泛白的拳头,微微颤抖着。
那是抑制不了的激愤?无处可逃的焦躁?还是铭印的恐惧?利奇无从判断。
格局不一样。
立场不一样。
觉得‘不止这样’的心虚成为枷锁,捆住了利奇。
伊森坐在微脏的简易沙发上,一派轻松。一举一动在在流露出坚定的自信和毫无破绽的威胁,与狭窄的贫民窟房间全然不搭调。
这不是梦,是现实。
被迫面对的现实,如此沉重。
(为何?)
(为什么?)
利奇无法理解,伊森为什么亲自出马。
(难道是我不听卡杰的忠告拖到现在,所以伊森自己来了?)
塔那古拉的金发,竟然只身来到贫民窟,这才是黑色笑话。
光想到他的真正意图,背脊就掠过一阵寒意。
所以,他拒绝思考。
无论如何都无法跨越与不可能的现实之间的壕沟。
用力压榨脑髓的沉默……是痛楚。
受不了这种疼痛的利奇,终于点燃了导火线。
“你要我跟你说什么?跪下来求你吗?”
他拼命搜集微乎其微的理性。
“你趁我睡觉时闯进来,总不会就是要我买回凯伊吧?你到底想怎样?”
他越说越火大,语气却一径平淡。只因他知道,即使自己破口大骂或大吼大叫,伊森都不会皱一下眉头。
然而,他还是无法保持平常心。
手、脚……嘴唇,都掩不住颤抖地微微抽搐。
“卡杰也一样,拐弯抹角威胁我,还说能不能解决问题就看我了……”
他强压下涌上来的苦楚。
“听你那口气……好像也是为了钓我,才把凯伊抓去当《诱饵》。”
他终于说出来了,说出了这个即使连夜酗酒也无法消除,还不断膨胀到无法掩饰的唯一疙瘩。
“听说他是你以前的对侣?”
冰冷的声音无情拨弄着利奇紧绷到极限的神经。语气沉稳。音调却带有那么点落寞惆怅。
“你希望我怎么处置他?”
“什么怎么处置?”
利奇自知声音变得沙哑,心脏仿佛被伊森冷冰冰的视线攫住了。
“他的年纪太大,不能像你以前那样从头教起了。最快的方法就是喂他吃一堆药,让他变成没有性爱会死的淫乱身体,你觉得怎么样?或者,也可以在他脑部动点手脚,让他变成听话的性奴隶,然后卖到黑市或男娼馆。总之,处置方式不同,对待他的方式也会有所不同。”
“你在开玩笑吧?”
说出来的话颤抖歪斜。
伊森冷冷地说:
“要如何处置他,就看你怎么做了。”
卡杰也这么恫吓过他。
但冲击度和苛烈度都无法与伊森相比。
音调不一样。
份量不一样。
最大的不同在于钳制利奇的视线强度。
这个霸道的恫吓,不止要利奇做二选一,还把他逼到了无处可逃的绝壁。
伊森是在逼迫他,当场解决这两个礼拜来他迷惘再迷惘,仍旧找不出答案的难题。而且,这个答案必须符合伊森的期望。
全身血液翻滚沸腾,他觉得呼吸困难,发不出声音来。只能隐藏内心的恐惧,用灼烧般的激情视线狠狠瞪着伊森。
回看利奇的伊森,显得威势赫赫。
那眼神就跟五年前在米达斯初次见到他时一样,充斥着全然不顾他人想法的彻底冷漠。
静谧、
狰狞、
狡猾——
是绝对权力者才具有的帝王神权的双眸。
明明是仅移植了脑髓的人工体金发,伊森那双碧眼却刚烈到让人忘了那是制作精密的义眼。
叫人坐立难安无法妥协的沉默,焦躁地刻划着时间,使得利奇神色憔悴。
看似要断,却不断……
紧绷到极致,没有一丝松懈的刺人沉默。
相互倾压。
敏锐起来。
时间刺刺麻麻地化出脓来。
突然——
伊森站了起来。
利奇的双眸讶异地随着他的动作跃起。
如实显现两人之间的拉锯关系。
伊森缓缓走向利奇。
一步、
两步……
大气密度仿佛随着伊森的步伐越来越高涨,那股窒息感令利奇不由倒退好几步。
“不要过来!”
些微嘶哑的尖锐制止,划破了紧绷的空气。
然而伊森并未停下。
“怎么了?你为什么这么害怕?”
冷漠的询问是带着讽刺的挑衅。
“太难看了。”
他语带嘲笑,一句话便斩断利奇的恐惧。
“好强逞勇不是你唯一的优点吗?”
坚定不移的强烈眼神,把利奇的脚钉在原地。
“因为你拖拖拉拉下不了决定,我才亲自来找你。”
声音总是不愠不火的绝对者,甚至不让利奇撇开视线。
利奇全身泛起疙瘩。想退后的冲动汹涌澎湃,直达指尖。
扑通扑通的猛烈鼓动,搔起缓缓爬过背脊的悚惧。
尽管如此,利奇还是拼命稳住阵脚。
他不能就这样被伊森吞噬。现在被瞧出破绽,很可能再度成为宠物。
他不要这样!
(绝对不要!)
“怎么样?利奇。”
冰冷清冽的视线,就近在咫尺。
‘由你选择。’那双眼睛这么说。
只要伊森想这么做,轻而易举就能绑住他的脖子带回去。然而,伊森并没这么做。仿佛在对他说:
‘贡品要自己送上来才有意义。’
第一次是强夺。
所以,第二次要他凭自己的意志献出自己……。
这么一来,他就再无任何借口抗拒了。
穷逼不舍。
断绝所有后路。
已然将利奇逼入全然无法拒绝的窘境,但是,伊森还在等。等着利奇心甘情愿落入自己手中。
利奇咕嘟地清了清喉咙。
“你要见死不救?还是买回他?”
“我…我哪有……那么多钱?”
一万卡里欧。这就是凯伊的身价。
不是可以开个玩笑,一笑置之的金额。
连放高利贷赚取暴利的冷血汉,都不会没常识到开这种价。
基里耶却说:
‘塔那古拉的菁英大人很大方。’
卡杰意味深长地表示:
‘那是有附加价值的价码。’
总之,对伊森或许是小钱,但对利奇可不是。
“就算你把我倒过来甩,也连一滴鼻血都甩不出来。”
没有钱,就得用其他东西相抵。而且,恐怕是利奇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转让的东西。
“没有钱,就把你的自由卖给我。”
明知不可能,偏以此要胁,伊森就是这么恶质。
不说——把你的身体卖给我,而是硬逼利奇把死抓着不放的‘自由’交出来,卑劣到了极点。
“如果你希望我毫发无伤地把凯伊还给你,就凭你的意志回来。”
这就是唯一的代价。
“少跟我开这种恶劣玩笑……”利奇低声嘟囔。
即便自尊被践踏、
即便把良心丢进泥沼里、
即便扭曲了原则——
那也是利奇唯一不能退让的最后防线。
“你如何保证没动过凯伊一根寒毛?”
被关进艾欧斯的第一天,利奇就被剥得精光连内裤都不准穿。
整整一个月都被迫裸体过日子。这期间,并以‘宠物调教’为名,不分昼夜要他张开大腿露出私处,让房间附设的法尼洽达利鲁不断对他口交。
前面、后面都暴露无遗……被玩弄。
自尊被剥夺。
精液被榨干。
利奇被迫吐出所有他紧抓不放的一切。
他一心祈祷凯伊没被迫做同样的事,但仍不由得要问:
“都两个礼拜了,你不会好到让他白吃白喝,什么都不做吧?”
明知这么说是在贬损凯伊。
伊森微微扬起了嘴角。
“原来你就是强迫自己接受这样的想法,放纵自己?”
利奇看透了他的意图,却也只能就此打住。
“那么,不管凯伊变得怎样,你都无所谓啰?”
视线不移的伊森音调骤冷,刻意触及利奇的弱点。
“你呢?不怕我把所有事都说出来吗?”
面对恫吓,只能以恫吓回应;即便那只是仅有的骨气所堆砌,微不足道的恫吓。
利奇舔舐干枯的嘴唇,目光炯炯有神。
“我有太多八卦,可以让联邦的大人物兴奋得猛喷鼻息。那三年,我不光是舔你的脚底而已,伊森。”
岂料,伊森的笑容更深邃了。
“你终于来劲了,很少有人敢这样对金发叫嚣。相隔一年再听到,反而觉得很有快感。”
玲珑的美貌更衬托出凄绝的冷酷无情,利奇瞬间后悔对他恫吓。
“对了……以前也有过一个。不过那家伙只是脸被轻轻一掴,就变得唯命是从了。你又会如何呢?”
利奇的喉咙咕嘟作响。他说的是谁,不用问也知道。
“要你乖乖就范,需要怎么样的代价?”
现在还谈什么就范呢。他身为人的尊严、男人的自尊,早在四年前已被伊森全数夺走了。
他还能拿出什么来呢?
没有了,什么也拿不出来了。
除了利奇之所以是利奇的最后依凭。
然而,那也是他绝对不能放手的唯一。
“这样吧,首先让你看看凯伊做爱的模样。对贫民窟的杂种来说,跟男人做爱已经是常识,与其让他跟常见的性爱机器人做爱,还不如让他跟合成兽玩兽奸,应该会更刺激有趣。”
利奇咬紧了嘴唇。
现在他确定了。迫不得已所做的恐吓,对伊森起不了任何作用。
但他还是忍不住要把这样的现实告诉伊森:
“你到底想怎么样……伊森,你知不知道我已经二十岁了……要豢养在艾欧斯已嫌太老了。这是宠物的常识吧?”
为什么自己非跟伊森说这种事不可呢?想到他就一肚子火。
被豢养在艾欧斯的雄性宠物,几乎都是十五岁以下的青少年。而且,有位阶越高的菁英其宠物越年轻化的趋势。
四年前,利奇以宠物身份在艾欧斯‘初次露面’时,曾被露骨批评就商品价值来说,只能算勉强过关。
即便是纯血种,《雄性》宠物的黄金期还是比《雌性》短。
因为《雌性》可以选择交配对象生育繁殖,雄性却不能。除了少部分取得种子权的宠物外,《雄性》在十七岁前都会被‘废弃’,这是艾欧斯的常识。
其中,利奇却被当成伊森的宠物豢养到十八岁,是异例中的特例。
而且,不管在‘私下场合(私生活)’或‘公开场合(宴会)’,都不曾与任何人交配过,一直被伊森拥在怀里,因而招来艾欧斯所有宠物的鄙厌敌意。
“你应该已经不需要我了吧?”
利奇再次强调这一点。
他的屈辱证明‘宠物环’已经不在了,以后绝对不想再戴上那种东西,也不想再被迫戴上。
“为什么还要用这种卑鄙手段找我回去?”
就算是一时心血来潮,三年也够长了。他一直以为伊森是玩得差不多了,才会放走了他。
那么——
‘为何’?
‘为什么’?
‘现在……’
又要这么做呢?
连被豢养在艾欧斯时,利奇都完全不了解伊森在想什么。
对他而言,伊森是用快乐的锁链咒缚他、控制他一切的绝对者。他再也不要回到那样的生活。
“像你这样的菁英,不管是纯血种或后宫的NO.1都随你挑选吧?三年啦,伊森,你也差不多该玩腻了吧?我不过是贫民窟的杂种,你犯不着……”
“所以我给了你一年的自由。”
“咦?”
“我摘掉你的宠物环,不监视你,让你在贫民窟自由自在生活,你也放松够了吧?我的耐性差不多到极限了。”
一年的自由?
放松?
耐性到了极限?
利奇完全无法理解伊森的话。
“你…在说什么?”
“我是要你别搞错了,我只是帮你摘除了宠物环,并没有撤销宠物登记。”
瞬间,利奇仿佛被狠狠掴了一巴掌,觉得头晕眼花。
“你…你骗我……”
(不可能有这种事!)
摘除宠物环,就代表宠物登记也自动撤销了。
没有例外。
——应该没有。
“我没骗你。”
“不可能,你不要胡说八道!”
“你要看证据吗?”
有就拿出来给我看看啊!
利奇把冲到嘴边的话,硬是咽了回去。
如果……伊森说的是事实,
如果,真的有那样的‘证据’呢,
会怎么样?
如果,他真的把那个证据拿到我面前,那么……
(会怎么样?)
不会怎么样。
就是……即刻恢复了宠物身份。
利奇咕嘟吞下口水。
(他在吓唬我!)
一定是这样。
否则,他不会大费周章这么做。
利用基里耶……
诱凯伊上钩……
支付一万卡里欧的大笔费用……
如果有那种‘证据’,他干嘛耍这种愚蠢的手段?
所以,一定是虚张声势。
可是——
为什么?
他浑身冒冷汗……仿佛有股寒意舔舐着背脊。
这时,伊森打开从胸前口袋拿出来的皮夹,递到利奇眼前。毫不留情地展示证据。
“唔!”
利奇愕然张大双眼,注视着那个证据。
是印有塔那古拉神圣徽章的宠物证明书。
“你以前、现在都是我的宠物。当然,将来也是,永远都是。”
料想不到的冲击令利奇身心僵滞,被迫面对的现实是如此沉重。
不,是沉痛——
视界中的所有东西都热腾起来,就要扭曲变形了。
“三年哪,利奇。为了驯服你,我花了这么多的时间和毅力。你不会忘了吧?”
他没忘,怎么可能忘得了。
宠物毒素已经渗入他身体各个角落。
跟伊森在一起的那三年,对利奇来说,是不堪的屈辱和化脓的快乐深入骨髓的日子。浓烈得叫人作呕,是想从记忆中抹拭也抹拭不了的刻印。
“利奇,你不是只供欣赏的装饰品,而是宠物。我向来是如此看待你。就算你快二十岁了,也无所谓。像你这种肢体柔软、淫乱,不谄媚任何人的贫民窟杂种,我现在怎么舍得放手呢?”
伊森用平稳的语调给利奇致命一击,冷冷地笑了起来。
利奇呆若木鸡,失去血色的嘴唇颤抖着,舌头麻痹纠结,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。
伊森把皮夹收回胸前,一副所有权人模样把手伸到利奇腰上,要将他拉过来。
利奇扭身甩掉他的手,全身僵硬往后退。
“过来,利奇。”
伊森用充满主人威严的声音命令他。
利奇紧贴着墙壁,从喉咙挤出他的抗拒:
“为什么……为什么是我!那么多人想成为你的宠物,你为什么非要我不可!”
那是苍白的惨叫。
是无处可逃、穷途末路的哀号。
然而——
连利奇澎湃尖锐的激情,都被伊森轻易摧挫了。
“你不把金发当金发看的刺激感,叫人难以抗拒,连大脑都被刺激得酥酥麻麻。我爱你看我时的不屑眼神,太可爱了,让我好想挖出你活蹦乱跳的心脏在脸颊上磨蹭。”
厚颜无耻且舌灿莲花的台词,从伊森嘴里编织出来,只为了捕捉一个人。
利奇就像被死神盯住的可怜祭品,眼睛眨也不眨一下。唯独从指尖沉沉瘫麻开来的错觉,令喉咙不堪地痉挛起来。
伊森以优雅动作脱下手套,缓缓伸出右手。然后,轻轻抓住他的脖子,而非腰部、手臂或肩膀……柔柔地往上抚摸。
“唔…!”
利奇不由得缩起脖子想要逃开。
但是……
“不要动。”
伊森不准他逃开。
“乖乖站着。”
柔韧浑厚的声音从头上劈下。光是这样,就让利奇的心脏扑通扑通乱跳起来。
他的身体已经习惯了伊森三年来的浓烈爱抚。
轻柔地掠触耳垂、抚摸脖子的指尖,相隔一年再次落在肩上时,利奇连寒毛都竖了起来。当指尖玩弄着浴袍下的胸部时,难以形容的震颤扫过全身。
感受到一年来的饥渴,利奇惊慌失措。
扑通。
……扑通。
………扑通。
…………扑通。
气息灼热,心跳猛烈。
微热丰熟的乳头坚挺起来。当指尖挤压般爆开那股凝结的热气时,点燃了身体深处的yinmi火焰。
某种东西……黏稠地渗出来。
身体某处……逐渐润湿。
想忘却忘不了的东西……缓缓张开了眼睛。
已经——无能为力了。
利奇咬着嘴唇,垂下了视线。
尽管饥渴、嘶哑、龟裂,却仍像炭火般继续闷烧的愉悦刻印,束缚着利奇。
经过精心调教成果丰硕的性感,黏黏稠稠地绽放开来,冒出了新芽。
被解开的浴袍自肩膀滑落积在脚下。伊森的手抚摸着利奇结实的臀部,强把他推近自己时,利奇的那话儿像夸示快感的证据般,柔韧地挺了起来。
什么也隐藏不了。
说不出任何借口。
利奇只能咬牙切齿低垂着头。
伊森毫不犹豫地确认着相隔一年的触感——强烈、缓慢而专注。
乳头的尖突。
——凝结的热。
臀部的弹性。
——那话儿的柔韧。
双珠的重量。
——蜜口刻痕所在。
用指尖抚摸,用手掌盈握。
然后,理所当然般行使主人的权利,将圈环套进那话儿根处。
‘Z-107M’
那是咒缚利奇的刻印。
许久不曾尝过、柔柔咬住肉的独特触感,让利奇微微震颤。他意识到,短暂的自由已逐渐崩溃瓦解……。
然而,灼烧般的失落感,或许是与肉体的喜悦不同次元吧。背脊被伊森熟练的爱抚刺激得弓了起来,热辣辣灼痛的情火舔舐着利奇的腰部。
乳头被扭捏。
“嗯……啊……”
他不由得发出呻吟。
被敲弹。
……被捏弄。
………被挤压。
左边和右边,一次一边。
缓缓搓揉,直到血的疼痛凝结成色。
是心痒难挠般的柔和刺激。
光这样,挺然卓立的前端蜜口已然黏稠湿润。
当指腹摩擦那地方时,已沁入全身的宠物毒素到处翻搅蠕动,连吐出来的嘶哑气息都被感染了。
另一只手微微使劲地蹂躏着宝珠,不时用指尖确认珠子的存在和触感。
开始溢出精液的蜜口也灼热起来,利奇不由得皱起眉头。
指腹摩擦龟头催化淫精,气息变得急促。当指甲抓着微微凹陷的秘肉时,利奇眼底一片绯红。
“啊……啊啊啊啊——”
大腿内侧痉挛般嘎哒嘎哒震荡。
回贫民窟后的这一年,他没有跟任何人做过。连自慰都只是随便做做,因为他怕快感会失控。
即使眷恋人的肌肤,即使渴望温存,也装出没事的样子。
如此饥渴的身体对刺激的反应之强,远超过利奇想像。
“你还真不能撑呢,利奇。”
被冷冷揶揄的利奇咬紧嘴唇。
“嘴巴那么会说,这里却很老实。”
指甲抓挠的刺激使利奇的蜜口不断喘息,沾湿了伊森的手指。熟透的秘肉被指甲骨碌地剥开裸露时,利奇无力地垂下了头。
受到这样的刺激,若非宠物环箍住了根处,恐怕利奇早已到达高潮。
利奇的身体饥渴到连他自己都觉得惊讶。
“看样子,你最喜欢的地方应该也疼痛难耐了吧?”
语言的挑弄,唤醒了他的自觉——自虐。
“张开脚。”
双脚听从命令,僵硬地张开来。
“再张大。”
语气是不容忤逆的严厉,但刺激耳膜的音色浑厚圆融,几乎迷惑了利奇仅余的一丝自制力。
伊森的指尖缓缓移向秘蕾。
利奇屏住气息,身体微微战栗。
似摸。
非摸。
连这样温柔的碰触,都能滚沸官能之血。
因为害怕挑起被训练得过度敏感的快乐源头,利奇甚至不曾用自己手指去玩弄过。
然而现在,利奇却自觉到解除封印的恐惧和不容置疑的情欲。
但伊森只是用手指轻柔抚触,煽动利奇的渴望而已。
“帮…帮我弄啊……”
微热熟透的那个地方被一再摩擦刺激,利奇忍不住叫出声来。
麻麻刺刺的疼痛沁入骨髓,是活生生的折磨。
他渴望伊森的手指拨开那里,钻入更深处。
那是迫切的欲望。
他想要刨剜……摩擦……来回翻搅,那种融化般的快感。
“你要我怎么弄?”
对伊森的冷漠以对,利奇用低到听不清楚的声音咒骂了几句。
但饥渴已迫使他不得不撬开紧紧咬住的双唇。
“别再…挑逗我了……”
利奇翻眼瞪着伊森,丢出这句话。
黑色双眸yinmi湿润,眼角微微泛红。下意识的媚态,更酝酿出凄艳的色香。
“我是叫你……伸到最里面!”
这不是挑衅。
现在的他,没有那样的心情或气力。
带着些许嘶哑的焦躁话语,也是利奇的哀求。
但是,伊森不放过他。
“那么你发誓,再次清楚地发誓,说你是谁的东西。”
唔……利奇倒抽一口气注视伊森,双眼充斥着某种绝望和狼狈的情欲。
不说出来,就得不到。
即便那是会更加束缚自己的枷锁,利奇也无法忍住不说了。
“我…我是……我是你的东西。”
那是从咬紧牙关的嘴角溢出来的现实。
话语并非只存在于当下的虚幻。
伊森知道,即便是口头约定,只要附加某些条件,就能成为捆绑人的咒力。
光靠宠物环,不足以束缚利奇。
所以,伊森要他用自己的话发誓,藉以控制他的身心灵。
“没错,就是这样。”
伊森缓缓剥开秘蕾,把指尖当成剜刨利奇自尊心的凶器,用力钻刺深入内部,翻搅蠕动,强烈蹂躏柔襞。
“嗯……啊、嗯…嗯……”
炽热的喘息声持续冲撞着利奇的嘴唇。
就这样,为了支撑因快感而虚脱的身体,利奇下意识摇起腰部,用指甲抓挠着伊森的背部。
那股舔舐背脊般难忘的痛楚攀爬而上。
一点一点地渗出来。
黏黏稠稠的疼痛炽热——灼烧着血液。
利奇屏息等待,那近似绞杀的快感如电光石火般爆开的瞬间。
“唔……啊啊啊……”
他眉头歪斜,背脊后仰弓起,喉咙痉挛发出吟叫声。
那一瞬间,随着四溅精液一同喷出的是什么呢?
是对短暂自由的眷恋?
还是对斩不断的因缘的自嘲?
抑或是只能屈服于绝对权利的自虐?
习惯宠物毒素的身体,应该已有某种程度的免疫。但历经一年的空白,却仅徒留承受翻搅勃腾刺激时,毫无抵抗能力身体的狼狈震颤。
麻辣刺痛的现实重挫了利奇。
他这才知道,为了彻底抹拭被强灌的记忆而苦苦挣扎的日子,反而替他带来了强烈至极的饥渴感。
连根部都被紧紧含住的伊森手指,仅在里面微微钻动,双腿内侧的肌肉就紧绷了起来。炽热的兴奋灼烧着心脏,私处用力收缩,快融化的酥麻漩涡毫不留情地扫过利奇脑髓。
记忆不断重演,仿如与伊森正翻搅着微热黏膜、摧残秘肉、摩擦肠壁的手指同步演出。
烙印在记忆中的敏感处和快感,都一一扫描过。
(炽热。)
(……疼痛。)
(………灼烧。)
沉溺在如痴如醉的快感中,唯独思绪被远远抛诸脑后。
利奇的秘肛狂乱地吸入伊森手指紧紧勒住,证明贪图快乐的淫乱本能是个无底洞。
要熄灭已经点燃的火苗,还缺少某样东西。
“光手指不能满足你吗?”
伊森毫不留情地揭露他近似自虐的这个自觉,屈辱他。
但现在的他,连这样的耻辱都会带来快感。
“来啊……我叫你来啊……”
不强求就得不到。
“这样……不够啊……”
所以,他只能说出来。
伊森让他背过身去,带着压倒性的重力从背后插入。
坚硬、猛烈的炽热刺激着烂熟的黏膜。
瞬间——
终于被需索物填满的安心感和yinmi扭动翻弄着利奇,他仰头发出了喜悦的呻吟声。
伊森毫不急进,缓缓地扭摆自己融入利奇体内。
为了安抚利奇因快感而震颤、蓄势待发的身体,伊森缓缓摇摆地不断摩擦,炫耀他所知的利奇的快乐源头。
“啊…啊啊……”
冲撞到利奇嘶哑的声音分岔。
然后,像烙印新的誓约般用力刨剜,深入贯穿,直到利奇后仰弓起背部。
利奇挺起腰杆伸出爪子,抓着墙壁气喘吁吁。
每当伊森硬到极致的那话儿钻入最深处,利奇的背脊便嘎吱作响,一股被压扁的冲击掠过大脑某处。
仿佛就要这样窒息了,娇声也冻结了。
然而,利奇挺直屹立的那话儿却益发坚硬紧实,溅出愉悦的汁液。
快乐的极致往上堆砌,再往上堆砌。
但是,不管怎么堆砌都再也吐不出东西时,快感就成了震颤的痛楚。
“再…再也出不来了……饶了我吧……”
利奇痉挛歪斜的嘴巴开始啜泣。
连站立都很勉强了。
喘息变得嘶哑。
腰杆虚脱。
双脚无力快要抽筋。
快感一旦消逝,就只剩下痛苦。大脑酥麻沉重,视界模糊不清,无法恢复正常。
不久后,伊森慢慢挪开身体,彻底拔出系住两人的唯一东西。
顿时——
利奇像失去轴心的人偶,膝盖当场嘎哒嘎哒颤抖着地。
房间空气黏腻混浊几乎停滞。只有利奇溅洒墙壁、地板的精液异臭充斥整个空间。
利奇已经不记得,到达过几次高潮。
“我会把你榨干,直到你再也吐不出东西。”
伊森果然说到做到,利奇那话儿连一滴淫精都不剩了。
凌乱的黑发贴在额头上,腰部以下全无知觉。
利奇蹲在地上,连呼吸都很困难,他茫然看着伊森。
“明天我就放凯伊回来,你好好跟他道别吧。”
整装打扮后,伊森冷冷撂下这句话,便头也不回地向前走。走到门前,突然停下脚步。
“我想应该不用我再多说,利奇。回艾欧斯之前,我要你彻底清除贫民窟的污垢。不要留下任何后遗症,断得干干净净,知道吗?”
如此叮咛后,伊森走出了房间。
◆◇◆◇◆
夜深人静冻结的聚落区–24。
没有行人,也几乎看不到街灯的这个地方,没有人看到异邦人伊森。只有规律的长靴声音冷冷响彻天际,沁入般消失在黑暗中。
伊森踩着稳健步伐,轻松走出复杂交错的巷道,来到金士路。
一辆待命的空中汽车滑到伊森身旁停下。
车门无声无息打开,伊森修长的身影很快没入汽车后座。
“到帕底亚(PARTHEA)。”
“遵命。”
车内的对话仅止于此。
卡杰面无表情看着前方,加快了车速。
背部深深埋入椅背的伊森,委身于微微震荡中,想着刚刚分手的利奇。
(眼神跟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样犀利。)
脸上明显流露出惊愕和戒心。
想到那张脸,伊森不由得露出近似苦笑的笑容。
利奇不知那是虚幻的‘自由’而紧抓不放的拼命模样,让伊森对他爱不释手。
那是超越一般占有欲的执着。
为了厘清这样的情感,他以一年为期,跟利奇保持了距离。利奇对他的刺激就是这么强烈。
利奇屏息紧撑四肢的感觉、身体震颤的热度,还残留在他手上。伊森徐缓地握起双手,咀嚼这样的余韵。
(现在我怎么可能放他走呢。)
想抓住他,却被他囚禁。
这样的自觉说是自嘲,还不如说是认了。
劳尔曾尖酸地挖苦他说:
“堂堂伊森?敏克,怎么会对贫民窟的杂种如此着迷呢?”
他只是苦笑带过。由此可见,他的‘痴狂’有多坚韧不拔。
他对塔那古拉的造物主‘朱彼特’的忠心,并无丝毫动摇。
然而对利奇的执着,正好跟这个至高的诚意是两个极端。
为什么?
——伊森也答不上来。这也是他第一次经验。
若要勉强回答,就是‘有了不想失去的东西’;这或许是最接近的答案。
因为重要,所以不想失去……
——并非如此。
而是不能失去,所以不择手段要将他捆绑住。
若说这是‘执着’,或许就是吧。
所以伊森没有任何犹豫。
他要找回利奇。而为此上演的肥皂剧已经落幕。
或许太过痴狂,或许有些低级,但却有了期许的收获。
把利奇搞得气喘吁吁,淫声连连,比想像中容易多了。
(他的身体似乎极度饥渴。)
这倒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惊奇。
五年前他一时心血来潮,在利奇的挑衅下拥抱了他。
不……重点不在于拥抱。
‘那根本不是性爱,只能算是自慰的一种。’
就这点来看,几乎可以肯定利奇当时还很纯真。以性道德明显低落的贫民窟杂种来说,算是稀奇。
看似习惯了性爱,其实并不知道快乐的真正意义。
——可以这么说。
不稚嫩,但也不够成熟。
明知自己的快感之‘芽’在哪,却漠不关心。
第一次见到利奇时,性子刚烈的他只是个青涩小鬼,伊森并无意将他当成玩具。
后来知道,这个利奇在贫民窟算是小有名气的混混首领,伊森还以为他那不寻常的纯真,是来自于‘太过自命清高,无法贱卖自己’。
然而并非如此。
亲眼见到凯伊这个‘对侣’时,他才恍然大悟。明白用以裱褙利奇‘纯洁无瑕’的超强烈自尊,根源在哪。
那就是被唯一一个男人深爱、珍惜的身体。
这不是推测,而是确信。
(凯伊啊……)
当他知道是基里耶设计他,把他卖了,也没有惊慌失措的样子。
这个曾是利奇对侣的男人,有相当程度的胆识。在不同层面上跟利奇一样讨人厌。
听到基里耶索取的金额,他瞠目结舌苦笑着说:
‘基里耶那家伙,真是狮子大开口呢。’
连基里耶深信且羡慕的宠物话题,都被他一口否定了。
‘很不巧,我没那么自恋。我知道自己的外貌,还没好到可以成为金发们看得上的观赏品。’
还说:
‘所以,如果你非要我不可,应该是有别的理由吧?’
头脑的反应也很快。
只是还没快到,能看破自己被当成了钓利奇上钩的‘诱饵’。
要是知道了,这个遭人设计出卖也能苦笑置之的男人,会是什么反应呢?
说没兴趣是骗人的。
(难怪人家说我痴狂。)
想到这里,伊森嘴角露出了淡淡笑意。
四年前,他从这样的凯伊手中抢走利奇,把他当成了宠物。
是伊森从他纯真的身体引出快乐,植下愉悦的种子,把他调教成虽不算顺从却淫乱的宠物。
不管利奇的嘴巴怎么否认,开出淫乱花朵的身体依旧抗拒不了快乐。
光用手指轻轻滑过颈子,他的乳首就会挺立,轻轻捏住挤压那股凝结的热,私处就老实地膨胀起来。
利奇觉得是耻辱,却满足了伊森。经过一年的空白,利奇的身体还没忘记自己的爱抚,太完美了。
只是利奇的密蕾出乎意料的紧密,抗拒着伊森的手指。
看来这一年,利奇并未放纵自己浸yinmi烂的性爱生活。
‘他跟凯伊已经断得干干净净了。’
伊森并没把基里耶的话完全当真。所以,发现利奇无法抗拒快感的最深处竟然还是紧密的花蕾时,他感觉既新鲜又惊讶。
如果时间够充裕,他会细心帮利奇松弛,岂料利奇在那之前就投降了。
当利奇颤抖着嘴唇索求爱抚,伊森便知道这一年的空白没有白费。
对伊森来说,是让他厘清这份‘执着’的一年。他觉得经过这一年,利奇的身体充满饥渴,应该不是他的错觉。
一年前,利奇曾忍住宠物环箍住私处的痛苦咒骂:
‘宠物是最下三滥的垃圾!’
曾夹在痛楚与快乐之间逞强地说:
‘我…不会成为任何人的东西!’
这样的他,现在却说了:
‘我是你的东西。’
满布情欲的黑眼睛湿润地瞪着伊森。听到利奇抽动嘴唇说出这句话,伊森便确信他已完全属于自己了。
这样的确信让情欲飙涨到最高点。
那是千真万确的‘情欲’。
完美的金发只有理性和知性,没有下流的情欲。
——应该是这样的。
而伊森却对利奇产生了情欲,强烈到一刀砍断被控制的自制与理性的自我。
(莫非,面对利奇,连金发都会沦落为一般的性爱机器人……?)
发现自己连这种充满自虐的嘲笑都能认同,伊森觉得很不可思议。
连他自己都这么觉得了,对这次事件苦口婆心劝他的劳尔,更不可能理解这样的心境。
但伊森也知道,不管他尽情玩弄过利奇多少次,都无法得到心荡神迷的满足感。
活生生的身体。
——与人工体。
可恨的不是这个无法跨越的隔阂,而是连深深合为一体时,都可以感觉到心的某个角落,存在着粗糙的渴望。
身体可以控制,心却遥不可及。
这种感觉竟是如此沉重,连伊森自己都始料未及。
倘若,不将利奇撞击得身心俱裂,而是说出思念的只字片语,会不会有心灵上的交集呢……?
突然,他有了这样的妄想,但随即自嘲地扬起嘴角。
事到如今,不可能有任何改变。
唯有‘宠物环’可以把利奇绑在自己脚下,这是目前无能为力的现实。
中途走错了路,或许还有办法回头,但一开始就扣错的扣子,如今已无法解开了。
既然这样,只能当一个绝对的主人,骑在利奇头上。
尽管如此,偶尔,还是会涌上脑髓阵阵抽缩发疼的焦躁。
或作恶梦,梦到泥泞情欲缠绕的身体,最后腐朽死去。
如果不是梦,就是即将发生的不详预兆。
行事干脆利落,精明能干,人称黑市帝王备受敬畏的伊森,竟然无法一刀斩断这种陌生、想不出结果的心乱如麻。
对利奇的强烈执着与身为金发的自尊盘结交错,时而相斥时而厮缠,久而久之,界线竟变得模糊不清。
伊森自己不认为这是‘堕落’,但他知道,从造物主‘朱彼特’的指标来看,被说成‘异端’也无可厚非。
(莫非,我跟利奇……只能以主人与宠物这种扭曲的锁链相系……?)
想到这里,伊森悄然发出了沉重的叹息。
*****(3)
那一天,克瑞斯的空气冷冷紧绷着,夜晚的寒气看似冻结了。
悄悄然,没有丝毫动静,呈现出手指轻轻一碰就会应声碎裂般的透明感。
惨淡阴暗的阳光,在聚落区拉出更显虚幻的阴影。唯独还未有任何觉醒的静寂,缓缓刻印着时间。
将近中午时分,凯伊回到了离开半个月的老巢贫民窟。正是寒意逼人的大气终于变得润泽,开始与裸露大地肌肤相亲的时刻。
但实际上,凯伊还完全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。
只是,现在想这些也没用了……
今天早上,他正在吃有点晚的早餐时,从来没响过的TV电话突然响了。
(会是谁呢…?)
他犹豫了一下,把开关拨到ON。
萤幕上出现的是,太少见面而称不上熟悉,但威严强烈得扰人情绪的伊森面孔。他漠然地开口说:
“你可以回贫民窟了。”
事出突然,把凯伊吓呆了。
不知是出乎他的意料,或是凯伊的脱线反应让他觉得好笑,伊森扬起嘴角笑着说:
“怎么了?眷恋舒适的软禁生活吗?那么,你要待多久都可以。”
“啊,不了……我当然要马上离开。”
凯伊二话不说就走了。
被软禁的生活怎么可能舒适呢。
伊森是明知故问,但凯伊并不打算跟他计较这样的恶意玩笑。
他不想浪费精力去挑衅一个比他强的对手,打那种没有胜算的战。
不管怎么样,想到这出莫名其妙的肥皂剧终于落幕,他深深吐出了心安的叹息。
比起说不上舒适的贫民窟微脏房间,一切宛如天堂的牢笼生活,他差不多过厌了。
无事可做的日子,时间异常漫长。
连房间都出不去的囚禁日子,思考和身体都变得迟钝了。
不过,他并未因此累积压力而自暴自弃。因为他知道,唯独自己被排拒在外的这场肥皂剧,背后有‘一万卡里欧’的庞大金额在流动。
塔那古拉的菁英不可能一时兴起,把这么大一笔钱丢进泥沼里。
他也不信基里耶半带讽刺所说的‘超幸运金主’的宠物话题。他不是瞧不起自己,只是觉得自己还不值那么一大笔钱。
他知道绝对有什么蹊跷,所以努力熬过了囚禁生活。
虽是软禁状态,待遇却不差。
由此可见,事情应该还不到危及他的程度。既然如此,犯不着歇斯底里,静待时机才是上上之策。
这个‘时机’是否真会到来?他没有把握。
只是,论格局论人种,金发都是高高在上的‘贵族’。显而易见地,最好不要无意义逞强,做出违抗金发这种蠢事。
然而他却突然被释放,超乎想像地干脆。
除了大大松口气外,还有种期待落空似的感觉。
就像紧绷的神经突然被啪叽砍断,感觉很怪异……或许可以这么说吧。
(真的就这样结束了吗?)
太过简单的落幕,反倒让凯伊反刍起这半个月的意义。
某件事在某种状态下,以某种方式解决了吗——?
凯伊无从得知。
看来,应该是伊森所付的‘一万卡里欧’本钱赚回来了,或是得到了等值的东西,自己才会被释放。
这么一想,就觉得这件事绝不单纯。
不过……
无论如何,既然伊森说他可以走了,他当然要毅然决然地速速离去。
跟被基里耶骗来时一样,身上空无一物地走出那个包厢时,就看到伊森安排的空中汽车,正等在超高层大楼的出口处。
伊森说安排了送他回去的车子,他就当成是这十五天的精神赔偿金,欣然接纳了。
可是……
(哎……怎么不是自动座舱的空中计程车,而是附司机的轿车呢。)
擦拭得亮晶晶的银灰色车体,看起来很刺眼。
(真搞不懂……金发的价值观。)
过于华美的外表和内在,一般凡人根本无法匹敌。更遑论言行举止了,完全超出凯伊的理解范围。
这样对待贫民窟的杂种,若非塔那古拉菁英式的玩笑,就是太无微不至了。
(不过,既然可以免费坐到贫民窟,我也无所谓啦。)
忠于职务的司机,既没表现亲切也没东问西问,只是彬彬有礼地在克瑞斯附近放凯伊下车,然后飞也似地扬长而去。
(我是不是该说声:我回来了,平安回来了…?)
视线中熟悉的微脏风景,让他安下心来。
被基里耶出卖的愤怒、震撼,已经不那么强烈了。
不过他也不是那种烂好人,还会担心那个斩钉截铁说‘为了钱我不惜出卖同伴’的基里耶的下落。
仅仅离开了半个月。
才半个月——
凯伊却莫名怀念这个早已习惯的贫民窟特殊气味。
凯伊的脚很自然地走向利奇房间。
现在,他只想见利奇,不想回到自己那个了无生气的房间。
(可是……我该怎么向他解释呢?)
他并没有放利奇鸽子,现在两人之间也没特别关系。
但是他相信,自己什么都没说就突然消失不见,利奇一定很担心。
他站在利奇房间前按下门铃。
对讲机没有传出任何人的声音,门就以熟悉的节奏敞开来了。
他与利奇视线交接。
瞬间——
“唷……”
凯伊露出些许腼腆而僵硬的表情,先发出了声音。
利奇浮现看似暧昧的笑容,默默地点点头。
“我可以进去吗?”
“你还跟我客气啊?”
利奇催他进来的声音出奇嘶哑。
(说得也是啦……)
嘴角露出苦笑的凯伊进了房间。
看到利奇一副疲惫样,他不由得皱起眉头。
“喂,利奇。”
“嗯?”
“你不会是在睡觉吧?”
“咦……为什么这么问?”
“因为……你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嘶哑。我想说,会不会是我把你吵醒了。”
利奇微微张大眼睛说:
“你想太多了。”
旋即撇开视线。
凯伊眼尖地发现,利奇脖子上有小小的瘀血红肿,他惊讶地停下脚步。
(吻…痕?)
“怎么了?坐啊。”
“啊…哦……”
凯伊的声音不由得紧张起来。
(跟谁——?)
想到这里,心跳猛然加速。他反射动作般,立刻将视线投向了床铺。
那里没有留下任何会令凯伊不安的痕迹。
尽管如此,已经看到的东西并不会因此彻底消失。心跳加速的痛苦,也不会因此减轻。
(是跟哪里的什么人?)
来这里之前的莫名兴奋,全被一个偶然发现的吻痕抹煞了。
两人还是对侣时,几乎每天都会相互拥抱做爱。但利奇回到贫民窟至今两年了,两人之间却没有过性爱。
他和利奇的对侣关系,似乎正在逐渐瓦解。所以只要利奇愿意,凯伊很希望能跟他恢复原有的关系。
可是,利奇至今不曾提起这件事。
凯伊也没有勇气主动提出来。
不……
不止是跟他。据他所知,这一年内,利奇恐怕没跟任何人发生过关系。
无论好坏,利奇都太引人注意了。
即便被称为遭受挫败的‘丧家犬’,周遭对他的关注仍不曾稍减。
甚或,漂浮着大家都想知道三年空白理由的诡异氛围。
明明禁欲,却光采照人。
他从以前就是这样。不过,以前是非比寻常的‘存在感’胜过‘光采’。
现在则多了从少年转变成青年的精悍。
当然,这也是原因之一。但利奇的光采,有着不仅是年龄增长的独特艳丽。
是脱了一层皮。这么说或许最正确。
大家自然很关注,是谁脱去了他这一层‘皮’。
平常,同伴之间交头接耳说八卦时,只要拿利奇的事当配菜,话题和酒都会更甘甜。
凯伊知道,不少人被他的魅力吸引而做出丧失理智的举动,结果惨遭修理。当然,利奇从没提过这种事。
不知为何,明明没拜托人家告诉自己,这种事却还是很快传入凯伊耳里。
弱肉强食是贫民窟的常识。
缺乏道德观念的性爱也不例外。强行得手的人是赢家,错都错在对方不该让人有机可乘,这是一般想法。
所以刚离开卡迪安的新人,基于种种因素,都会投靠强者寻求庇护,或是加入某个或大或小的团体。
连性爱都是Giveandtake。
快乐可以轻易从任何地方取得,却无法担保身体的安全和信赖。
与其被见都没见过的野兽路人强奸,大家宁可选择集团中的安全乱交,这就是贫民窟的‘常识’。
基于这样的观点,以前的‘拜森’被视为特立独行。
因为利奇和凯伊,颠覆了贫民窟的常识,不寻求任何人庇护,自己毅然成立了‘拜森’。
成员只有少数精锐,想剥削成果的人,绝对找不到机会钻进来。
没有其他团体那种不合常理的‘规定’,也没有过度的束缚。
歼灭时就彻底歼灭的手段残忍,但绝不做徒劳无功的事。
团体首领和副手是对侣,所以成员之间没有滥交的淫行。
所谓‘谁都不受束缚,也不被任何人剥削的自由’,就是以个人的自我负责为基本原则。
少数精锐听起来好听,但总结来说,就是‘不需要那种要别人帮忙擦屁股的窝囊废’。
从那时候开始,‘拜森的利奇’就成了高高在上的大人物。有凯伊这个对侣,也丝毫无损他的领导魅力。
经过三年空白成为‘丧家犬’回来后,也没有多大改变。
不,或许是周遭人对历经挫折仍是‘贫民窟巴殊拉’的这男人,有着某种坚持吧。
路克就是一例。他刻意指名利奇,向他挑战以性爱为赌注的‘Gigolo’游戏,结果被击沉了。
只是,路克虽着迷于他的风采,却更气利奇被称为‘丧家犬’也毫无反应,才想狠狠教训他一顿。
最佳证据就是,自从‘吉克斯’事件后,路克就不曾再挑衅利奇了。
凯伊以为,可能是这种因素,使得利奇无法再轻松享受性爱的乐趣。
因为周遭人都对他的一举一动兴趣盎然,要是利奇跟某人在哪里共度一夜,很可能会被渲染成三倍大的事件流传出来。
所以,利奇不能随便跟什么人发生关系。
——凯伊这么想。
然而,实情并非如此。
利奇其实有这方面的对象,只是他不知道而已。突然看到这样的证据,凯伊发现自己狼狈到不行。
利奇不在这三年,凯伊并未替他守节。只是没有特定对象,但从来不曾少过性伴侣。
自己却单方面认定‘利奇没跟任何人做爱’而觉得心安。他不禁为这样的自己感到汗颜。
凯伊开始后悔,不该摇头晃脑来到利奇房间。
此时的感觉,跟知道上了基里耶的贼船的懊恼不一样,而是腹部下沉麻痹的那种苦闷。
倘若,利奇轻描淡写地问一句:‘这半个月你到底跟谁窝在一起?’
或许,就可以顺利解除凯伊的狼狈、后悔和苦闷。
然而,面对凯伊时的心虚,以及与伊森激烈情交后的痕迹还隐隐作痛,以致利奇脸颊异常僵硬。
沉淀不透明的抑郁,重重压在两人肩上。
半个月不见了,彼此都有很多话要说。
却不知为何——说不出话来。
就这样,仿佛共通的羁绊冷不防地消失,只剩下尴尬所形成的疙瘩。
*****(4)
那时候。
卡杰正在网罗米达斯所有地下防空洞的‘系带’。
那是紧急避难用的地下通道,当然不在米达斯的观光地图上,也不对一般市民公开。
没有一丝摇晃倾轧感的座舱型磁浮车,在此地奔驰着。
这是在地面上敌对的‘米达斯’与‘克瑞斯’之间,唯一相通的管道。同时,也象征着有黑市掮客头衔的卡杰,这种见不得人的黑暗存在……。
寒气充斥的黑暗回廊一片死寂,只有前后各相隔五十公尺的橘色灯,像刀劈般一个接一个吞噬了座舱。
冷不防地中断时,座舱已经稳稳停在定位上。
背后的门发出微微倾轧声紧密关起。座舱闪烁着两旁红色小灯,滑行般反转过来。
灯灭了,紧接着,重力腰带松开来。
座舱上升五秒钟后,又静止下来。
在眼前又黑又厚的门敞开来之前,卡杰一直在座舱中闭目养神。
完全电脑控制的座舱车,只要指定目的地,除了上下车外,乘坐者什么都不用做。但是刚下车的卡杰却满脸阴郁。
不是他向来自诩为铜墙铁壁的那张扑克脸。
周遭不见任何人影,卡杰的心情却未因此缓和下来。从座舱出来的脚步异常沉重,一看即知他并不想来这个地方。
不——
不仅如此,连吐出来的气息都闻得出一股厌恶。
一点都不像平常的卡杰。
如果现在有手下跟在他身边,一定会被他平时无法想像的阴郁表情,吓得瞬间目瞪口呆。
卡杰下车处,以地表位置来说,相当于克瑞斯西端。
也就是说,重甸甸的钢铁门后面,就是养育中心‘卡迪安’。
卡杰一个深呼吸后,将ID卡插入安全箱,再输入密码。
手指不费吹灰之力地按出十五位数的密码,足以证明他的出入频繁。
很不想来,却不能不来,这就是生意。
门沉甸甸地敞开,卡杰直视前方迈开步伐。为了不让面无表情而紧绷的扑克面具滑落下来,他集中全副精神努力保持镇定。
完全没有拜访老家的感慨。
他多么希望可以斩钉截铁地说出这样的感觉。
虽然走在与外界隔绝,绝不会遇到任何人的地下通道,他还是可以想像,从以前到现在都没有改变,在中庭活泼地跳来跳去的孩子模样。
年少者特有的高亢笑声。
好强的咒骂声。
……哭泣声。
虽是已随岁月褪色的记忆,然而,恰似瞬间倒带的甘甜痛楚感伤,还是难以言喻。
(感伤啊……)
他在心中悄悄吐露郁闷。
如果,他就那样待在塔那古拉的艾欧斯当‘法尼洽’度过一生,感伤的意味应该会截然不同。
他一点都不认为那是幸福,只是觉得,可能会比现在待在这里好些。
如果那样,不管在何处结束了人生,‘卡迪安’的回忆都只会是无限甜美而怀念的滋味。
对十三岁就算成年的贫民窟居民来说,一无例外都在那里度过幼儿期的养育中心,是永远的圣域。
但是,身为黑市的高级干部,清楚知道塔那古拉的‘表面’与‘内面’后,再也没有心情沉浸在那样的感伤中。
永远的圣域——不存在于任何地方。
贫民窟是个不论局势如何改变,都不会有希望的地方。所以才会说,克瑞斯是米达斯里的垃圾堆……
卡杰知道,孩子们天真嘻笑玩乐的背后是什么;他知道被称为圣域的‘卡迪安’真面目。
刚知道时的冲击,无法用文章或言语来形容。
就连知悉被选为‘法尼洽’的喜悦代表什么而瞬间绝望时,都远不及这个冲击来得强烈。
当他知道‘法尼洽’的真相时,刚了解什么叫‘精通’的那话儿就被割除,他再也不是《雄性》了。
别说享受性爱了,他连满足的自慰经验都没有,完全不知‘快乐’的意义和滋味。尽管有着丧失应有物的失落感,却没有求死的悲壮感。
既然不能回头,就只能往前走。这么一想,很快就振奋起来了。
但是,迂回得知‘卡迪安’的真相时,卡杰只觉天旋地转,仿佛自己的个人认同被连根拔起。
他愤怒、痛苦——厌恶。
无法压抑的激情让他紧咬双唇,嗔目切齿。
而且不止两、三次恶心想吐,不愿去面对那样的事实。
一无所知是一种幸福。
只要不去寻找真相,就能保证祥和的每一天;即便那只是垃圾堆里的祥和。
已经知道的不幸,再感叹也没用。卡杰很明白,所以现在才会站在这里。
‘卡迪安’根本不是克瑞斯唯一的乐园,而是塔那古拉直辖的巨大实验场。
在母亲胎内受到祝福而诞生的孩子有限。
‘不给活,也不给死’——是咒缚着克瑞斯的原则。
克瑞斯的存在,是用来挑起米达斯市民的优越感与厌恶感,更是无形恐怖的象征。
大多不受祝福的生命,就在连人工子宫都不是的培养液中悄悄诞生。
在昏暗、冰冷的研究室生下来后,连名字都没有,也还来不及认知自己的存在,就被埋入了黑暗中。
为了什么?
大概是为了科学的进步、对神秘生命的无尽好奇心,以及无法对外公开的黑市交易吧……。
生理上的厌恶感油然而生。仿佛隔着墙,便能听到那教人憎恨却又心痛的呼吸声。
明知那是不可能的幻想,每次来这里,卡杰仍会有那样的错觉,全身起鸡皮疙瘩。
看不见仍有感觉。
听不见仍有音波振动。
摸不到……也能知道。
卡杰并没有这样的超能力。只是从得知真相的那一刻起,他就觉得这个‘卡迪安’绝对笼罩在什么阴影下。
他知道,这种事轮不到他操心。
但他就是无法适应突然在脑际蠕动起来的感触。
早已失去的《男性》象征,会产生收缩变小的幻痛;分不清寒气与否的东西,会沿着背脊爬上来。
卡杰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。
还不到约定的时间。
他不耐地啧啧舌,将身子深深嵌入沙发椅背。
每次都不一样,在杀风景的房间独自等待,烦躁感总是特别强烈。会觉得嘴巴干涩,没来由地想抽烟。
他从心爱的雪茄盒抽出一根来,点上火。用力吸上一口,把烟吸入肺腑深处,再缓缓吐出来。
这是味道强烈的席拉制雪茄,参杂微量迷幻药安卡。对卡杰来说,是一种精神安定剂。
明知道这个习惯不好,卡杰还是戒不了。
理智与幻觉的界线。
他是为了逃避潜藏在‘卡迪安’中的幻觉而抽烟呢?还是烟抽得太凶,产生了根本不存在的幻想呢?现在他自己也搞不清楚了。
细长的雪茄一半化成紫烟消失时,响起了敲门声。
今天这个时间,没必要确认敲门者是谁。
只有在‘卡迪安’身居要职的人,知道卡杰人在这里。
卡杰捻熄雪茄,恢复他向来如铜墙铁壁般的扑克脸。
门打开来,进来了两个男人。
鼻下蓄着胡须,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是贾德?库垓。
他是代代担任‘卡迪安’所长的一族之长,位居克瑞斯最顶端的男人;当然也是塔那古拉的忠实仆人。
另一个人比贾德年轻许多,已经不算少年,但年经显然比卡杰小。
第一次见到他时,不用正式介绍,卡杰便知道他是贾德的儿子。除了严峻的眼角外,深邃的轮廓跟贾德一模一样。
(看来,血缘关系还真不能小觑呢。)
卡杰这么想。
在女性是绝对少数、同性性交是常识的贫民窟,性爱或许快乐,却不是生殖行为。要留下自己的子孙,是不可能的梦想。
唯一的例外就是这里。
马侬?索尔?库垓——
从未跨出‘卡迪安’一步,就某方面来说,是在无菌环境下成长、不知人间疾苦的温室儿子。
因为不曾沾染过贫民窟的‘毒素’与‘污垢’,纤细身躯给人清爽白净的感觉,可以说是一表人才。但仅止于此。
乍看之下派头十足,却缺少了那么一点存在感。
卡杰看多了黑市里阴阳怪气的勇者们,总觉得他看起来弱不禁风。
不……
是想到他的年纪应该跟利奇差不多,就觉得怎么看都像透明而纤弱的观赏用花朵。
卡杰也知道,不该拿利奇来跟他做比较,但一时想不起其他可以做基准的人。
他们两人走到卡杰落坐的沙发前,停下脚步。
“让你久等了。”
贾德中规中矩地招呼他。
站在稍后方的马侬却怏怏不悦地瞪着卡杰,连注目礼都没有。
上次见面时,他应该是紧张得说不出话来,这次却不一样。
看着卡杰的眼神,显然带着某种厌恶与侮蔑。
光这样,卡杰就知道,马侬大概听说了所有关于自己的过去。
(总不会是库垓告诉了他吧……)
温室中的选民意识——
在‘卡迪安’成长的卡杰,很清楚这样的铭印与弊病有多严重。
(是不是人过得太舒适安逸,嘴巴就会变得轻浮没节制呢……)
库垓家族势必有不少人忌讳卡杰的存在。不过,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。
(要是他们以为,卡迪安的常识也通用于其他地方,那就麻烦了……)
正确来说,应该是以库垓一族为首的‘血族’常识……
在克瑞斯,很少人能报出全名。只有以维系家族血统为名,被获准娶妻、成立家庭的特权阶级。
话虽如此,其实也不过是杂种中的山寨头子。但他们往往会搞错自己的‘地位’。忘了自己是‘卡迪安’的公仆,以为自己才是‘卡迪安’的统治者。一旦有人指出这样的错误,他们就会露出熊熊敌意,强烈反弹。
小孩子不了解什么社会结构也就罢了,在实力主义至上的黑市,取得现今地位与实力的卡杰,总觉得在血族庇护下安逸成长的男人们,只有路旁垃圾程度的价值观。他一点都不想跟这些缺乏思考的人对等说话。
现在,拥有姓氏的血族有五家。当然,不能让他们无止尽地繁衍,因此人数都有严格控管。
其中又以担任‘卡迪安’所长的库垓一族最为悠久。
但是,拥有需要守护的《血脉》的羁绊,往往成为他们的致命弱点。
塔那古拉就是看准了这一点。
不——
其实他们有权选择是要死守信义,拒绝塔那古拉的提议;或抛开所有一切,接纳塔那古拉。所以他们并不能完全以受害者自居。
自克瑞斯独立以来,联邦政府便暗中提供支援,而当这个支援中断,克瑞斯正走投无路时,接到了塔那古拉悄悄询问其意愿的亲笔书。
既然不想断绝自己的血脉,就不能失去手上的权力。
塔那古拉在他们面前晃了一下美味的诱饵。
物欲会煽动人类的本性,使理性麻痹;尤其是沉溺特权意识的人……。
结果,克瑞斯沦为塔那古拉的私有物。
他们并非全然无愧于心,但却顶着个大义名分,尽管绝不能公诸于世——
‘因为有塔那古拉私下的庞大援助,克瑞斯才能勉强撑到现在,没有人悲惨地暴尸野外。’
以大义为隐身衣来掩饰小恶。
要说常见,的确也是。但那究竟是必要或非必要之恶呢?克瑞斯的居民至今无法勘验这个判断。
克瑞斯在米达斯,却不是米达斯。
没有引人注目的产业或特殊技能,要在这种地方存活必须付出代价。而这个代价,就是名为‘卡迪安’的生化实验园。
久而久之,这样的痛楚会逐渐减轻,悔恨日渐麻痹,最后只能被现实驯服,将一切善恶通通抛置一旁……
知道这个事实后,卡杰并未鄙夷地眯起眼睛,也没有追究责任高声纠弹他们;更无意那么做。
然而对他们而言,卡杰显然是个碍眼的存在。即便没人敢大胆指着他大骂,但从态度和眼神即可清楚看出。
找麻烦的叫嚣谩骂、冷嘲热讽,只要没有实际伤害,他都不会在意。
他们是一群有被害妄想症,每天过得战战兢兢的颓废笨蛋,卡杰没时间理会他们。
等他们两人都坐定后,卡杰先开了口:
“给我看看吧。”
语调几乎不带任何感情。
“请看……”
贾德把档案递给卡杰。
不管卡杰做何感想,这样的应对已然成了熟悉的日常景象。
他边仔细确认大头照与记载项目,边翻阅档案。
除了必要的身体特征外,上面并记载了智能、性格、深层心理判定等等……把人当成活体样本而非‘人类’来做评价。
他从中选出几张照片排在桌上。艾欧斯下一期的‘法尼洽’就这样出炉了。
卡杰也曾这样被某个塔那古拉的代理人选中,去势后成为活家具,摆设在艾欧斯。
现在由他当成生意接任这份工作,只能说是命运的讽刺。
伊森交付他这份工作时,自己是怎么样的反应,他已不复记忆。
这件事对他的冲击,就是如此之大。但从他被伊森找去的那一刻起,他就没了拒绝的权力。
尤其是与克瑞斯相关的事,几乎都是卡杰个人的舞台。
譬如,从米达斯观光客身上偷来的现金卡、信用卡等赃物的总处理、‘卡迪安’事件、在贫民窟流通的药物相关事件等……诸如此类。
对伊森来说,这不过是‘适才适用’。但对贫民窟杂种出身的人来说,这可是破天荒的成就。
但凡与地下生意相关的人,都不会说这样的成就‘太过幸运’。因为塔那古拉——不,黑市帝王,是个绝不掺杂私情的能力至上主义者,他们都曾深刻体验过。
只要有能力,不问出身。
只要誓言绝对忠诚,不问过去。
成功给予报酬,背叛则索取相对的代价。
帝王要的是‘结果’,而不是‘借口’。
只是卡杰仍谨记在心,这并不代表伊森对他百分之百信任。
【赏罚分明】
伊森这么做,是要他们永远忠诚。
【一不做二不休】
和养育中心的统治者家族一样,为了生存卡杰只能这么做。
他无法挥着拳头高喊:
‘正义!’
‘良心!’
因为他亲眼看过太多原本可以避免的悲惨地狱。
他比谁都清楚,在庞大的权力之前,青涩的主张两三下就被捏碎。
“十号下午三点,送到老地方。”
他只简洁地传达了要点。
“知道了。”
贾德的口吻比卡杰更谦卑。这无关年纪,而是两人已建立起清楚的上下关系。
同样是塔那古拉的忠仆,也有‘这边’与‘那边’之分,差距历历可见。
为了更彰显这个差距,他不是透过萤幕往来,而是像前任负责人一样,每次都亲自来‘卡迪安’。
以贾德为首的血族,是塔那古拉的棋子。
从黑市派来的使者,是塔那古拉养的狗。
两者看似差别不大,其实却有一条明确界线,就是这么回事。
在这条界线上,‘卡迪安’的常识、亲昵、撒娇、辩解,通通无用武之地。
贾德?库垓心里有数。
不管卡杰出身如何,只要立场一逆转,贾德就会主动采取卑躬屈膝的态度。正是凭借这般机灵和戒慎,他才能保住‘卡迪安’所长的宝座。
经过自我裁量的贾德,只想保住‘卡迪安’的价值,并不想向塔那古拉主张对等的立场。因为他知道,超越身份的欲望只会导致破灭。
但是——
‘外面世界的秩序、交际应酬的处世之道、一般社会常识’都还没学会的马侬,无从理解狡狯的社交术。难怪他会觉得父亲的态度太过卑屈而眼露凶光。
马侬瞧不起眼前这个曾是艾欧斯‘家具’的男人。
他不知道塔那古拉之所以是塔那古拉的意义,对黑市这个庞大组织的存在也不太有概念,甚至连‘法尼洽’是什么都不清楚。
‘他是从自家统治的这个世界被塔那古拉买走的男人。’
在马侬大脑中,只有这样的认知。
完全没察觉‘自己跟卡杰同为第9区“克瑞斯”的族人’这个难以动摇的事实。
卡杰从前任负责人手中接下这项工作时,对‘卡迪安’造成的冲击不可估量。
这也无可厚非。因为卡杰知道所有克瑞斯的秘密,也是亲身遭遇库垓一族罪行的活生生证人。
卡杰的出现令他们惊愕。
发现原以为是磐石的脚下地基不过是薄冰,令他们战栗。
视之为屈辱而反弹的人,说出了卡杰的出身,令马侬激愤。
他无法忍受忘了在‘卡迪安’成长的恩惠,以高傲态度鄙视他们所有人的这个男人。
他觉得,这样岂不就像被驯养的狗反咬一口。
身为库垓一族之长的父亲,为什么要对法尼洽出身的人如此谦卑呢?
身为儿子的自己,为什么得退后一步,仰望这种不上不下的人呢?
该表示敬意的是眼前这个刀疤脸男人,绝不该是自己,而这个男人却仗恃塔那古拉的淫威,行为举止旁若无人,马侬无法接受他的存在。
他完全没意识到,这样的疑问是不知人间疾苦的骄傲无知所致。或许他真的以为,所有造访‘卡迪安’的人,都应该俯跪在‘库垓’这个姓氏之前。
而这个来谈生意的卡杰,却瞥都不瞥他一眼。
原本连并肩对谈资格都没有的男人,竟然不把特权阶级的自己放在眼里,马侬自是激愤不已。
对他来说,这是最无法忍受的屈辱。
‘哼,不过是个法尼洽,跩什么跩!’
马侬悄声咒骂。
他非但没有咽下这样的嘀咕,还故意说给卡杰听,摆明了侮辱卡杰。
卡杰漠然以对,连瞥都不瞥他一眼的铁面模样,更僵化了他的身躯。
贾德已经吓得满脸苍白。
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儿子会说出这种话,脸上布满了惊愕。
“对不起。他是在温室成长的无知笨蛋,请原谅他说的蠢话。我会好好教训他,让他以后再也不敢这么说话。”
贾德低着头,语气诚恳。
他知道,自身家族的存亡掌握在谁中手;也清楚知道,自己儿子还是个井底之蛙。
首先得让他慢慢适应‘外面的世界’。
他们在这个‘卡迪安’该做些什么?跟谁是怎么样的关系?
要让他亲身体验这些大脑已然明白的事,只能好好把握为数极少的机会。基于这样的想法,贾德让儿子参与了这次会面。
没想到却造成了反效果。
不……
应该说他万万没想到,儿子虽然不像智商高到有‘卡迪安有史以来的秀才’之称的卡杰那般出众,也不是什么博士,但绝不平庸,可是竟会蠢到这种地步——这才是他真正的心境。
失望。
——愤怒。
割爱。
——羡慕。
眼前这个年轻人,曾被说是‘放到贫民窟垃圾场太可惜的优秀人才’。
当自身美貌和才气反而害他受选为艾欧斯的‘法尼洽’时,贾德由衷感到失望。因为他真的考虑过破例把卡杰留下来,他迫切需要优秀的人才。
水停滞也会腐臭。
全是热衷特权意识的人,总有一天会出现弊端。为了避免这么一天,贾德需要卡杰这种优秀人才……但是,他的愿望没有达成。
不知是怎样的来龙去脉,这个卡杰竟然顶着一张刀疤脸,成为塔那古拉的代理人,出现在自己眼前。贾德不得不感叹这因缘难以言喻。
卡杰靠自己的力量,把一辈子当艾欧斯‘法尼洽’太过可惜的才能开拓出来。对这样的他,贾德只有惊叹和赞赏,对他卑躬屈膝毫无怨言。
即便拥有才能,不努力琢磨也不会发亮。
被唾弃为贫民窟杂种的他们,连要争取琢磨才能的机会都很难。
要开拓封闭的‘道路’,不能只靠才能,还要有‘运气’。
要付诸实行有多困难,远超过贾德所能想像。因此他由衷为卡杰的成功感到高兴。
这样的情感反而成了刺激马侬的元凶,贾德只觉得讽刺。
“父亲!你为什么要拍这种人的马屁?他以前不过是个法尼洽啊!”
“混帐!”
说时迟那时快,马侬脸上响起了巴掌声。
顿时——
不可言喻的沉默僵硬而扭曲地梗在两人之间。
挥掌后的贾德满是歉意,难过地撇开视线。马侬惊愕过度,气得嘴唇颤抖。
为何?
……你不懂吗?
为什么?
……你不能理解吗?
这是父子对峙首次具体成形的瞬间。
马侬扬起眼角,摸索着对峙的出口。不久,便用极尽恶毒的凶狠目光瞪着卡杰。
“喂,你少得意。我绝对不会像我父亲那样向你低头!”
“不要说了,马侬!”
贾德斥喝的尾音颤抖。
那不是对连续口出恶言的儿子的震怒颤抖,而是想到后果,苍白嘴唇就不由得颤抖起来。
然而贾德越是劝阻,马侬的敌意就越膨胀。
“你能以塔那古拉的代理人自居,也只有现在了。尽管耍威风吧。等我正式继承库垓之名后,就把你送到卖淫的地方当公厕。听说法尼洽都没有那话儿,洞口特别紧。到时候我会第一个享用,你等着吧。”
形成恶言不断的恶言风暴。
用来贬损他的毁谤瞬间爆裂,卡杰仍旧瞥都不瞥他一眼。
贾德再也说不出制止的话……只能揉着太阳穴,把身子深深埋入沙发中。
“喂,你说说话啊!总不会连嘴巴都失去功能吧?”
马侬露骨地嘲笑。
被骂得狗血淋头,卡杰还是连眉头都不皱一下。看马侬的表情,显然是被他这种态度激怒了。
“我可没空去反咬一个不知人间疾苦的笨蛋。”
卡杰淡淡回应马侬的挑衅。
事实上,对那种只会从父母大腿探出头来汪汪吠叫,没有其他才能的颓废小鬼,卡杰只觉得厌烦,根本不想理他。但是……
(还是应该狠狠揍他一顿吧?不然他会越来越嚣张。)
这么没教养的小孩,就该揍该踹好好教训一顿。
他原本想,这是父亲贾德的责任,不过看样子……到这个地步,谁来揍他都没多大差别了。
就算真打下去,卡杰也不觉得会有大碍。
“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?我可是马侬?索尔啊!”
“那又怎么样?”
“你跟我说话要更有礼貌!”
“礼貌?”
卡杰露骨地哼出声来。
在这种状态下,他是从哪儿、怎样拧出这样的话来呢?这么一想,卡杰不由得目瞪口呆。
(在温室被养成这样,只能说是窝囊废了。所长大概也觉得儿子太愚蠢,心灰意冷了吧……)
孩子不知父母心——就是指这种事吧?
不过卡杰并不会因此同情贾德。
他只觉得既然要带儿子出来,就该把他教到某种程度。但现在说这些都太迟了。
“你不要搞错了,我跟你同样都是贫民窟的杂种。”
“你…你胡说什么!我是……”
“你特别吗?啊,说得也是。依各人观点不同,也可以这么说啦。你们库垓一族毕竟是吸食‘卡迪安’鲜血的寄生虫老大。”
马侬的太阳穴明显青筋暴露,激动得连话都说不出来。
“还有,你好像以为你什么都不做,也能坐上‘卡迪安’所长的宝座。这恐怕……很难说哦。”
卡杰以冷漠的口吻,稍微透露了贾德绝对不会说的部分事实。
“你不过是‘贾德?库垓’的儿子,说话最好不要太嚣张。我们老大最讨厌你这种霸道又无能的人。”
非常清楚这种事的贾德,早已脸色发白。
儿子被说‘无能’也无以反驳,卡杰由此便可窥见未来之一斑。
“现在,无论你怎么对我耍特权意识,都只会让自己难堪罢了。对这种连杂种就是杂种的现实也无法体认的笨蛋,根本没话好说对吧?所长。”
不容分说地被征求同意,贾德用一只手掩住了脸。
那模样,对眼睛布满血丝大发雷霆的马侬,形成致命一击。父亲只能说是卑屈的态度在他看来,是极为残酷的背叛。
他紧紧咬住嘴唇,拳头震颤得连血管都爆浮出来。用戳刺般的眼神瞪了贾德一眼,然后拉回视线憎恶地看着卡杰。
三人三种——沉默。
大概只有贾德一人感到沉重。
突然,马侬站起身来。
贾德没有出声制止他。
马侬颤抖着肩膀,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出了房间。
贾德紧绷的神经应声断裂,半沉吟似地说:
“这样……你满意了吗?”
“你凭什么向我抱怨?是你儿子挑起战端的。”
卡杰斩钉截铁地说,点上了香烟。
“很遗憾,我没那么伟大,被人糟蹋成那样还能一笑置之。”
卡杰装疯卖傻地吐出烟雾。
“不……你从小就很聪明,卡杰。凡是他人对你的要求,不管内容如何,你都会去完成,说到做到。”
被年纪轻轻就取得‘所长’头衔、掌管卡迪安的贾德这么说,他一点都不觉得难为情,只觉得厌烦。
(当时,我只是个很会观察大人脸色的俗不可耐小鬼。)
不过是个——被赞赏比其他任何人都能干而沾沾自满的小鬼而已。
如果早知道,有颗尚可使用的《脑袋》以及《听话的孩子》,是选择‘法尼洽’的第一条件,他就不会那么招摇了。
“所以现在你才会在这里,不是吗?”
“这只是所谓适才适用啊,所长。”
用卡杰当代理人,是对‘卡迪安’的无形施压,也是最大的抑制力量;分明是种布局。
所以,血族对卡杰的无言反弹只怕无法避免。
或者,这根本就是伊森的企图。
要是借由抨击卡杰而引发对塔那古拉的不满,伊森就可以反过来,扫除所有死咬着‘卡迪安’不放的无能家伙。
说不定,塔那古拉的生化实验园计画正迈入新的阶段。
这样的想法闪过脑际,卡杰轻轻皱起了眉头。
“或者,被我这种乳臭未干的小伙子说成寄生虫,伤了你的自尊?”
“不……如今在你面前强撑面子也没什么意义了。而且,是我硬把儿子带来的。”
贾德有贾德的想法,卡杰没有立场干涉这种事。
但或许是基于对老家的一份执着,他还是忍不住要说:
“恕我直言,我觉得他当不了你的接班人。”
就算库垓一族被剥夺‘卡迪安’代理人的职权,卡杰也只是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。他只是不希望,因此危及‘卡迪安’的存在。
“你儿子从未踏出这个扭曲的乐园一步,是温室中成长的孩子王。以他那种性格,好好一件事也会被他破坏。面对塔那古拉,太年轻或还不成熟都不成借口。”
“我很清楚那个人有多可怕。”
卡杰没有否定他这句话。
然而,只会屈服在金发威势下的男人,恐怕还不知道伊森真正的可怕。
只有一个男人不但知道,还恨不得咬他、踢他。卡杰脑中闪过那人身影,从嘴角吐出苦涩的叹息。
“一段时间过后,我儿子自然会了解。不,我会让他了解的。既然继承了‘库垓’之名,任何不明白的事都要尝试去了解,这是我们的义务。”
(你这么想延续自己的《血脉》吗?)
卡杰很想认真问他一次。
(继承那么恶心的东西,也算是血缘的羁绊吗?)
不得不去了解变态乐园的真面目,是掌握‘卡迪安’霸权必须付出的代价——这话贾德说得毫不忌讳。
卡杰发现自己内心深处竟对马侬感到同情,大异于方才的辛辣,不禁自嘲起来。
(同情什么……我自己不也是一丘之貉吗?)
*****(5)
第9区‘克瑞斯’——西端。
淡淡阳光从厚厚的云层缝隙洒下,养育中心‘卡迪安’在单调围绕的墙壁中,闪烁着纯白光芒。
浪荡的聚落区毒气,也飘不到这里。
那模样,就像藏污纳垢的克瑞斯中唯一美丽绽放的女王花。
纯洁无瑕。
——傲慢。
娇艳华丽。
——令人作呕。
但是很少人知道,有克瑞斯圣域之称的‘卡迪安’其真面目。
那一天。
基里耶驾驶擦得亮晶晶的心爱空中汽车,来到了‘卡迪安’。
离开养育中心后,这不是他第一次回来。
非但不是第一次,这两个月还反反覆覆来过很多次。已经跟大门警卫熟到可以闲聊说笑话了。
不过,申请访问许可的诸多手续还是无法简化。
即便是从‘卡迪安’毕业出来的人,没事先预约仍进不了大门。不是一时兴起想去玩玩就能进去的。
【培养幼儿期的人格与智慧】
自从离开以此为教条的养育中心,基里耶在贫民窟生活了五年,却在两个月前才得知这样的事实。
他感到惊愕。
不……是哑然。
不过是回老家看看,却得办理正规手续事先预约。
一无所知的他吃了闭门羹,讶异地张大眼睛。
‘来都来了,就让我进去一下嘛……’
——NO。
‘通融一下嘛……’
——NO。
‘那么,请帮我找大姐姐安娜来。’
——NO。
不管基里耶怎么低声下气拜托,露出多么灿烂的笑容。出来应对的警卫只冷冷地重复这么一句话:
‘这是规矩。’
那时候,基里耶只能不甘愿地离开。被告知这个想都没想过的事实,基里耶不由得蹙起眉头心想:
(伟大个什么劲啊?)
他只是想让以前照顾过他的区块妈妈和大姐姐们,瞧瞧自己五年后衣锦还乡的模样。那种兴奋的心情瞬间委靡。
不……
不止这样。
(不过是养育中心,跩什么跩嘛。)
就像难得的好心情被狠狠泼了一大盆冷水,令他烦躁。
但基里耶并未因此放弃。
(可恶,等着瞧吧。)
既然是‘规矩’他就遵守。
(我非取得预约不可。)
首先,他用自己买的最新型计算机,进入‘卡迪安’的官方网站,叫出预约申请书。除了必填的拜访理由外,证明身份的ID号码当然也不能少,还必须附上成人证明书。
这时基里耶才想起,离开‘卡迪安’时有拿到一张卡。
那是养育中心发行的成人证明书。
用来证明已修完‘卡迪安’的义务教育课程,是十三岁的地道成人了。
在贫民窟生活,并不需要这份证明书,他们入住聚落区时,都会拿到ID卡。所以一般人都会把派不上用场的成人证明书丢掉,要不就是束之高阁蒙上厚厚灰尘。
至于那张ID卡,则是只能在克瑞斯使用的区域限定品。
克瑞斯在米达斯的官方地图上也被彻底删除,成了所谓的幽灵自治区。塔那古拉不承认克瑞斯的存在,不可能发配正规ID卡。
申请手续上注明要有‘成人证明书’,自作聪明的基里耶心想,只要有ID卡,就不需要那张有没有都不会造成困扰的证明书。
但他想得太天真了。
证件不齐就是不合规定,无法通过申请。
规矩就是规矩,不能扭曲基本原则。
(可恶,太瞧不起人了!)
逼得基里耶只好翻箱倒柜找出那张‘成人证明书’,分明是在赌一口气了。
申请受理后,会传邮件通知结果和受理号码。但也非当场决定,而是至少还要花上两天确认核实。
拜访日期更不是依照申请人的要求,而是全由‘卡迪安’指定。
(啐,烦死人了。又不是什么宫殿塔,干嘛管得这么严,真搞不懂!)
也怪不得基里耶要这么嘀嘀咕咕抱怨。
种种措施仿佛昭告着——成人后就不要再回来了。
申请手续这么麻烦又花时间,除非万不得已,大多数人都会嫌麻烦而放弃吧。再怎么样,都不会有人为了打发时间想回去看看。
搞不好,这也是养育中心真正的目的。
贫民窟充满了颓废的闭塞感,养育中心大概不想让待在‘卡迪安’这个短暂乐园里的孩子们,看到那样的现实吧。
尽管那是十三岁成人后就得面对的现实,但太早让他们知道将来毫无希望,他们就不能心无旁骛地好好学习。
失望。
放弃。
——适应。
在乐园被灌输的知识,对外面世界的生活毫无用处。
‘卡迪安’是笼中乐园,贫民窟则是无边界的垃圾场,充斥着无处可逃的闭塞感,教人窒息。不出三天就感觉出来了。
对这种‘现实’再清楚不过的男人们,如果动不动就回来打发时间,只会带来困扰。
应该是这样没错。
不想给孩子们带来不好的影响——这应该是‘卡迪安’真正的心声。
否则,养育中心的身份立场就会受到质疑。
‘卡迪安’是闭锁的乐园。
如今基里耶才有了实际感。
但是按指定日期、时间去,也不能马上进入。
‘卡迪安’的大门,安全戒备异常森严。
二、三重的检查理所当然。如此严格的理由跟其他地方都一样,就是【阻止可疑者入侵】。
只是基里耶暗忖:
(谁会来攻击贫民窟这种只有小鬼的养育中心呢,恐怖分子才没这么闲。)
每次都要照手册办理麻烦的手续,他真的受够了。
不,别说是恐怖份子,连幼儿情色组织都不会特意找上贫民窟的杂种。更何况,在米达斯根本不必多此一举,多的是那种店,不管合法非法、高级低级应有尽有……。
对小孩子性虐待,在任何行星都是重罪。
但是在米达斯不会被指指点点,事后也不会有麻烦,可以尽情享受,因为是公营。
这类的回流客人比一般观光客多很多,已是公开的常识。
倘若真有人会入侵,恐怕是谋生困难走投无路的贫民窟居民,硬闯入要饭吧。
所以,基里耶不由得这么想:
(我是特地拨出时间来的欸,差不多可以让我‘凭脸通行’了吧?)
一次又一次地受气,让他做出这样的结论:
(花那么多冤枉钱光保护小毛头,还不如在贫民窟盖间娱乐中心。)
努力往上爬,离开贫民窟——是基里耶目前的梦想。
但是没有任何关系,也没有正式ID的基里耶,即便离开了贫民窟,仍无法在米达斯找到落脚处。
米达斯是个庞大的游乐场。
吃喝玩乐、累了要睡觉,都少不了金钱和ID。贫民窟的杂种根本不可能潜入这样的米达斯,找到可以落脚的地方。
再怎么叫嚣谩骂,再怎么不爽地歪起嘴巴,再怎么嗔目切齿,现在的基里耶都只能住在贫民窟。
这个贫民窟,挤满了连种马都当不成的男人。因为年轻气盛,暴力行为是家常便饭,除此之外,只能靠性爱、酗酒来打发时间。
‘卡迪安’有小孩子百玩不厌的各种游乐器材和娱乐设施,贫民窟却连称得上娱乐的东西都没有。
不漂亮没关系,设备不够豪华也无所谓,起码有个大人版的‘卡迪安’游乐区就会差很多。
然而现实问题是,在贫民窟,只能用改造过的空中汽车,玩把垃圾撞得满天飞的试胆游戏。
要不然,就是在米达斯闲晃,享受刺激并赚取实际利益。
不过,顶多也只能偷几张现金卡。万一失手,可能会被扭送米达斯警局惨遭围殴,打到半死。
这么说毫不夸张,米达斯的警察、自卫队,都把贫民窟的杂种当成比自己低等的肮脏家畜。
想到这样,就觉得贫民窟真的是什么都没有,不由得怒火中烧。
(卡迪安那些家伙,到底在想什么嘛。)
克瑞斯算是自治区,所以有行政组织,里面有不少挂着伟大头衔耀武扬威的家伙。
‘卡迪安’的统治者,实际上就是克瑞斯的头子。
但是,‘卡迪安’的统治者库垓一族却窝在乐园里,从没来过贫民窟。
直到不久前,基里耶也以为那是贫民窟的‘常识’。
从养育中心毕业后,为了不被日常生活淹没,只能拼命随波逐流,根本无暇回顾养育中心的存在意义。
【卡迪安是特别的】
这样的铭印已经深植心底。
克瑞斯是不能侵犯的唯一‘圣域’。
【保护克瑞斯的共同财产‘女人’,培育‘儿童’,是库垓一族的任务】
所以他们窝在‘卡迪安’这个圣域,自是理所当然。
基里耶以前是这么想。
现在——却不一样了。
见到高贵的塔那古拉菁英后,基里耶产生了某些变化。
他被触动了。
欲望被煽动,引发出更深切的饥饿感;头脑某处的开关——于焉开启。
他想知道米达斯的结构,渴望得到信息,并意识到贫民窟的现实。
至今没看到的……不,是不曾想过要去看的种种事情,他都想去看了。
他开始注意每天过着颓废生活时想都没想过的事,以及,至今漠不关心觉得‘怎么样都无所谓’的事。基里耶深切体会到,光是等待永远不会有结果。
因为这样的延伸,基里耶看‘卡迪安’的眼光也不一样了。
在这之前,他毫不关心。
而现在,他既关心也充满了兴趣,程度还超乎常人。
他不再抱怨烦不胜烦的申请手续,频频往‘卡迪安’跑,这也是理由之一。
最后,他像平常一样在宣誓书上签了字,上面写着:
【禁止随意与接见室以外的儿童接触】
【必须随时佩戴访客名牌】
【严守离馆时间】
门前警卫确认完全符合规定后,才放他进去。
(真受不了,完全照手册行事呢。)
他压抑内心的烦躁,向已经熟悉的警卫谄媚行礼说:
“辛苦你了。”
很不情愿,也觉得可笑。
但是,不办理正规手续就进不去,这就是所谓的规定。
他以后还要常来。所以即便是区区警卫,也要尽量讨好他们,不要留下坏印象。这也在基里耶的算计之内。
下午的课大概开始了,到处都看不到小孩子。
馆内鸦雀无声。
基里耶没有经过走廊,而是踩着熟悉的步伐直接穿越中庭。这是去他约会场所的捷径。
这时候——
视线不经意上飘,正好看到‘卡迪安’的象征标志——‘天使雕像’上的古典时钟。
(啊,迟到十分钟了……)
他发现自己没赶上约会时间。
(管他呢,偶尔让他等一下也好,趁此机会让他知道我的辛苦。)
既然都迟到了,就不必再赶了。基里耶这么想,悠哉地放慢脚步。
到第三娱乐室时,他没敲门就打开了门。
顿时——
惊人的音效震撼了基里耶的耳膜。
马侬正在摆着各种体感游戏机的宽敞房间前方,用光线枪乱扫,也没放下隔音墙。
(唷,少爷的心情好像很不好呢。)
要说一目了然,恐怕没人比马侬更一目了然了。
突然,脑中闪过一群人的嘴脸。这群人正好跟马侬相反,用一般手法绝对应付不了,基里耶不由得憋了憋嘴。
因为‘吉克斯’事件,更炒热了这人的名气。不管走到哪,整个贫民窟都在讨论这件事。
被称为新人类……自以为是的‘吉克斯’,做起事来自大又凶狠,成了贫民窟的众矢之的。把他们打得体无完肤的那些人,就成了‘当时的英雄’。
有人欢迎他们。
——有人不欢迎。
有无限的钦羡。
——有膨胀的嫉妒。
贫民窟的反应各式各样。
‘拜森’是否就快复活的传言也甚嚣尘上。
然而,完全听不到基里耶的名字。
是基里耶为了逼他们采取行动,丢了一颗催泪弹到‘吉克斯’的巢穴,才导致了吉克斯的毁灭。
他们却连感谢的‘感’字都没有。
利奇还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,对他说:
‘你如果不想断手断脚,就别再让我见到你。’
现在,他丝毫没有折断利奇一只翅膀的快感。
甚至,想起这件事就怏怏不悦。嘴巴苦涩,内心灼烧刺挠,疼痛、懊恼……不知如何是好。
却毫不后悔。
他不需要温暖的同伴意识。
如果出卖同伴可以得到机会,他会这么做。不管多少次,都会做得毫不犹豫。
(我无所谓,总有一天他们会知道谁是赢家。)
所以,他在这里也有必须要做的事。
马侬以纯熟的手法逐一射中标靶。技术不错,成绩是游戏中最高评价的E级。
但是,那只是以儿童为对象的射击游戏评价,当然无法满足二十岁的马侬。
他是明知如此,却忍不住要生气呢?还是另有原因?只见他怫然啧舌,用枪托使劲撞击地板。
基里耶用明显讽刺的谄媚,嘲弄了这样的马侬:
“你太厉害了…。是不是缺乏刺激感,让你忍不住想发脾气呢,马侬。”
猛地回过头来的马侬,露骨地蹙起眉梢。
“不要叫得那么亲热。”
(喂喂……你在乎的是这个啊?)
讽刺对马侬起不了作用,不管发生什么事,他最重视的就是自己的尊严。
这点跟以前一模一样,全无改变。
基里耶和马侬曾在同一区的宿舍共同生活三年,亦即所谓的‘区友’。
不过那时候,差三岁就有极大的距离感,基里耶没敢主动跟他说过话。
也没有那种机会。因为马侬是所长的儿子,身边总是围绕着一群人,根本不会把只是区友的基里耶等人放在眼里。
马侬第一次跟他说话时,他在自我介绍中提起了那些往事,马侬并没有任何反应。
也就是说,他完全没有记忆。
但基里耶并未因此灰心丧志。
还不懂什么社会架构的童年回忆,一点都不重要。基里耶需要的是,今后他与马侬之间的关系。
“你想以后‘凭脸通行’就乖乖叫我‘马侬先生’。”
不屑的高压口吻,掺杂着教人无法忍受的特权意识。
(凭脸通行?你以为你真有那样的权力啊……)
基里耶这么想,现在的马侬顶多只能在大门前向他招手而已。
‘卡迪安’对访客的戒备有多森严,切身体验过的恐怕不是马侬,而是基里耶。
“喂,你有没有在听啊?”
从那时候到现在,随着年纪增长,马侬的嚣张气焰也更高涨了。
“请原谅我的失礼。”
基里耶夸张地缩起肩膀,嘴角依然挂着淡淡笑容。
若说这就是基里耶的自负表现,也未免太过嚣张了。但他无意掩饰这样的态度。
必要的时候,要他怎么‘装乖’都行。不过这两个月来,他跟马侬已经熟到无需这么做了。
马侬愤然扬起下巴,示意他过来。
基里耶故意放慢脚步。
马侬注视着他的眼角,焦躁地吊得更高了。
基里耶仍旧老神在在。
(你也差不多该学会忍耐了吧?这世间,可不是什么事都能顺你意哦,大少爷。)
真的不是事事都能如愿以偿。
因为年轻……因为没有经验……因为没有关系可靠。
真要说的话,多的是只会成为发牢骚的理由,但归咎起来也都只是借口而已。
这一年来,基里耶彻底领悟了这个道理。
凡事,过程不重要,结果决定一切。
所以,比赛要赢才有意义。
要当赢家,就得靠自己去夺取想要的东西。
无论要用什么去交换,无论要牺牲什么人。
所以,基里耶不再仿徨……不再犹豫了。
他下了这样的决心。
因为,不管任何人怎么弹劾他,不管是非善恶为何,对他而言,真相只有一个。
被这样的基里耶搞得心浮气躁的马侬,懊恼地咬咬嘴唇,自己快步走过去,抓住了基里耶。
基里耶被他用力一拉,差点往前栽,马侬立刻顺势抱住他。
“你都干什么去了,让我等这么久。”
“你也知道,要办种种手续很麻烦。所以,赶快让我凭脸通行嘛。”
基里耶的嘴角泛着笑。
……浅浅的笑。
但异色双瞳央求似地紧紧缠住马侬的视线。
基里耶知道,这双在贫民窟很稀奇的异色眼睛,能挑起男性的情欲。
迷蒙、湿润。眼眸挑唆般向上翻弄凝视。
光这样,男人们就会禁不起诱惑掉入陷阱。
他真正有心这么做却诱惑不了的,只有利奇和凯伊两人。
这两个人就是这么特别,特别到令他生气、憎恨。不过,那两人的反应相差甚远。
怎么样都诱惑不了凯伊,气得他大骂凯伊性无能时,凯伊只是平静犀利地回了句:
‘我对幼稚的小毛头没什么兴趣。’
说得他哑口无言。
利奇则是彻底漠视他,让他一点也使不上力。
这是他心中唯一的污点。
他甩掉闪过脑海的这些事,双手环抱马侬摩擦他两腿之间。
他不会便宜出卖自己。但既然出了手就非得手不可,这是基里耶的原则。
咫尺之间,马侬的喉咙发出咕嘟声响。
“让我凭脸通行,我就会立刻飞到你身旁……”
马侬用吻堵住他的话,吻得贪婪而激烈,完全失控。
基里耶微微张嘴回应,马侬的舌头立刻缠绕过来。
不让他逃开。
——紧紧攫住。
不放开他。
——紧紧吸住。
是个浓密、稚拙、执拗的吻。
亲吻时,马侬还不断抚摸着基里耶与他紧贴的身躯。肌肤相亲,胜过语言。他仿佛拼了命想告诉基里耶,这是暌违已久的幽会。
抚摸背部,抓住紧缩的双丘。连拉下裤子拉链都嫌麻烦,用手掌、手指握住了私处。
基里耶好不容易才挣脱浓密情欲纠结的吻。
“不要这么猴急嘛。”他吐着些微凌乱的气息喃喃说着。“被人看到不好吧?”
马侬陡然跳开视线,慌慌张张检视周遭。
看到他那么紧张,基里耶暗自窃笑。
(看来他积了不少呢。也难怪啦,有一个礼拜了吧?)
不管是不是他性欲太过旺盛……的确是暌违了一个礼拜的幽会。
在严密保护下被监禁的公主——这么说是大有语病,但绝对是待在‘卡迪安’这个鸟笼中,痴痴等着基里耶来见他的库垓一族的王子。
心高气傲、不知人间疾苦的……王子殿下。
见识过的场面不一样,目的意识也不一样。
所以,主导权通常在基里耶手上。他也有不让马侬察觉的头脑。
马侬抓住基里耶的手臂,把他拉到最近的房间。被吻点燃情欲的马侬,已经撑不到自己房间了。
所以,即便那是小孩子玩累时小睡片刻的休憩间,基里耶也不再抱怨了。再吊他胃口,万一把他惹毛就麻烦了。
“快脱了。”
马侬用嘶哑的声音命令基里耶。
基里耶脱下上衣裸露上半身,然后立刻缓缓拉下裤子拉链。不是为了吊他胃口,而是为了更加煽动马侬的情欲。
脱去所有衣服全裸后,基里耶露出最迷人的笑容。光是这样,就能让马侬已经动摇的私处挺立起来。
“过来。”
基里耶使出致命招数诱惑他。
马侬鼓起鼻翼立刻扑上基里耶。基里耶在他肩头上,冷冷地扬起了嘴角。
(要摆平他太容易了……)
那是他表现绝对自信的嘲笑。因为日子一天天过去,‘卡迪安’的大少爷也越陷越深了。
基里耶向‘卡迪安’申请的拜访目的是:
‘回报照顾过我的卡迪安。’
了解基里耶的人若听到,铁定会张大眼睛说:
‘这是什么玩笑啊?’
不过他可是来真的。为了达成目的,甚至不惜投入大笔金钱。
说那种肉麻台词时,他穿得很普通,而不是平常那种夸张刺眼的装扮。恐怕谁都无法想像当时景象。
总之他从两个月前,开始带着贫民窟少见的玩具、绘本当礼物,在‘卡迪安’进进出出。
养育中心最缺什么、小孩子想做什么、想要什么,在这里成长的基里耶非常清楚。
大人硬塞的东西,跟孩子们想要的东西不一样。
孩子们并不会说出他们想要的东西,因为知道说了也没用。
大人给的东西,不管物品或爱情,都要大家平分。孩子们自然知道份量不够。
无形的东西送不了。所以,基里耶是把当时自己想要的东西,寄托在有形物件上当成礼物。
区块妈妈和大姐姐们都大为惊愕。
这也难怪,毕竟这是‘卡迪安’有史以来头一遭的新鲜事。
第一次有离开的人再回来探望,而且带着以伴手礼来说太过奢华的礼物。
但是,她们只会替基里耶的茁壮成长感到高兴,不会追根究柢询问他成功的经过和要领。
虽然从未离开‘卡迪安’这个被隔离的乐园,但她们很清楚克瑞斯的处境立场。
笑容可掬。
……安详恬淡。
……时间就这样过去了。
彼此之间有着默契。
【不说不该说的话,就不会有所失】
是个不成文的默契……
每隔一个礼拜,基里耶就会去‘卡迪安’,手续每次都很麻烦。
这期间,他成功扮演了笑容满面、开朗豪爽的大哥哥角色。
他不能跟孩子们直接接触。但是跟大姐姐们喝下午茶谈笑风生时,孩子们都会跑来偷看。
(我好像成了珍禽异兽。)
这么想的基里耶只能苦笑。
不——
基里耶知道,把他当成珍禽异兽看得津津有味的,不止孩子们。
还有个年过十三岁仍留在‘卡迪安’,不久后将担任‘卡迪安’中枢,被称为‘血族’的年轻菁英预备军。
基里耶没有主动跟他打过招呼。视线交接时,只会默默点头致意。
他知道不能自己伸出手,要让对方自己靠过来才有意义。
(来啊。)
(……来啊。)
(………来啊。)
假装毫无所知的基里耶在心中暗念。
他一看就知道,那家伙对自己很有兴趣。
因为自己住在克瑞斯的垃圾贫民窟,所以从未出过乐园一步的那家伙,既瞧不起他,又对他充满好奇。
(来吧。)
(来啊——)
(快陷进来。)
努力想,就会成真。
当马侬如他所愿,傲慢地过来跟他说话时,他在内心大叫:
(我成功了!)
开心得直想把双手往上举。
从此以后他每次来‘卡迪安’,都会有意无意地跟马侬接触。刚开始只是闲聊,他总是谨守分寸,绝不让马侬为难。
离开‘卡迪安’五年了,为了在贫民窟存活下来,基里耶磨出了一身强势,再加上天生的交际手腕,要对付自尊心高却是个‘井底之蛙’的年长马侬,可说轻而易举。
他舌灿莲花地搔动马侬的自尊心。
不谄媚地讨好他,不经意似地一再挑逗。
没想到,马侬很快就掉入他的陷阱。
基里耶原本以为,身为克瑞斯实权一族的他,应当可以尽情跟女人做爱。
没想到,被误以为能任意挑选对象尽情做爱的马侬,却忿忿地说:
“生孩子的女人是克瑞斯的财产,我们哪能随便对她们怎么样。”
在克瑞斯,唯一被允许娶妻生子的血族,也有不可违反的不成文规定。实际上,并没有值得贫民窟男人羡慕的浪荡性爱。
不,应该是在区块妈妈和大姐姐面前,他们也不得不严守份际吧。
【身为血族,就必须遵守规律,当个绅士】
别说是尽情做爱了,还禁止狂欢、偷情、不伦,当然还有性骚扰。基里耶知道后,不由得同情起他来。
鸟笼中的生活也令人窒息吧?只是那种窒息感,有别于在怠惰的闭塞感中喘息的贫民窟。
就这点来看,一辈子都不能跟活生生的女人做爱,但随时可以靠同性交欢发泄情欲的贫民窟,或许还比较幸运。
有性欲,却得压抑冲动。
马侬从未说过自己如何处理性欲。不过从基里耶诱惑他时,他不但答应更没显露厌恶之情,便可猜出大概了……。
或许是这样,结合过一次后,马侬就变得很积极了。
马侬虽有发泄性冲动的对象,经验值却不如他夸耀得那么高。所以,不在乎男同志性爱又抓到诀窍的基里耶,很快就把马侬的身体服侍得妥妥贴贴。
之所以会选上马侬,正因他是库垓一族的嫡子。
将来,他会继承可说是克瑞斯顶点的‘卡迪安’所长位子。基里耶心想,跟这样的男人有具体羁绊也不错。
光从贫民窟的杂种赚取蝇头小利,永远也赚不够。
他原本以为,藉由凯伊那件事,他得到了与塔那古拉互通的有力管道。但很快就知道,那只是他天真的想法。
卖掉凯伊后,伊森再没跟他有任何联络。
一万卡里欧的巨额报酬,原来也是包含手续费在内的断绝关系费用。发现这个事实时,基里耶一片茫然。
当然,他毫无办法跟伊森取得联络。
昨天之前还很肯定的‘东西’突然消失不见,基里耶的大脑一片空白。
他头昏脑胀,视线模糊。
他心浮气躁,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才好。
他焦虑……拼命思考……想破了头。然后,想到了‘卡迪安’。
他不像以前的利奇,有粲然光辉的知名度。
也没有进入黑市这个庞大联合组织的有利关系或后盾。
即使运气好混进去了,凭现在的自己,顶多只能在组织的最底层当跑腿。
他不想这样。
如今,他不想再被人利用、榨干。
但要以这一万卡里欧巨款为资金往上爬,还缺少‘王牌’。
不,不管大或小,手上的牌是越多张越好。
既然这样,有地利之便的‘卡迪安’,自然会比高风险的米达斯容易下手。
他厌恶马侬老用特权意识来压人的言行,却还不到作呕的地步。
跟那群老奸巨猾的前拜森成员相比,马侬只要抓到要领就很好应付。虽然傲慢,也有他未受污染的单纯。
重点是,马侬是基里耶的性爱俘虏。
如果说性爱是具体羁绊的第一步,那么,只要能在枕边细语中撷取到一两则有利情报,就可以拍手叫好,值回票价了。
所以,基里耶讨厌什么都不说,只是狼吞虎咽的性爱。
他要的是低声私语,心荡神驰的性爱。他会不停说话,给予爱抚不断的服侍。
无论如何都要让马侬说出他想知道的事。
刚开始坚持不肯说的马侬,最后总会屈服在快乐之下。
付出总算有了代价。现在,基里耶大致掌握了‘卡迪安’的人际关系。
譬如,血族中也有非常清楚的等级区分法规,职务是世袭制。哪家的谁跟谁关系特别好,谁跟谁反目成仇。
区块妈妈和大姐姐也有各自的派系……诸如此类的事。
想到这里时——
突然听到马侬提起一个熟悉的名字,基里耶不由得抬起头来。
“咦…你说谁?”
“什么谁啊?”
“你刚才说的名字?”
马侬蹙起眉头,好似在反刍自己刚才说了什么。
“卡…杰……?”
“对,就是这个名字。他是谁啊?”
“跟…跟你无关。”
是无关,但是他想知道。
‘刀疤脸卡杰’是黑市的大人物。
基里耶从没见过他,但他大名鼎鼎。基里耶在米达斯基层四处游走搜集情报时,常常听到他的名字。
此外,他跟利奇之间也有关系……
他是发掘利奇的才能,把利奇从贫民窟挖到黑市的男人。
贫民窟杂种从区区送货员,爬升到行星运输员的成功故事,已经被半传说化了。更听说利奇可以发挥实力被称为‘黑发利奇’,是因为背后有卡杰的强力支持。
听到这个传闻时,基里耶深切觉得人只有两种。
‘运气好’的人。
跟‘运气不好’的人。
运气好的人会吃掉他人的‘好运’,越来越幸运。运气不好的人会失去一切,在深渊谷底到处乱爬。
贫民窟的杂种一出生就背负着‘厄运’,所以,或许一辈子只能在深渊谷底腐朽而死吧。
不是任何人都能成为‘利奇’。
不,是没有人能成为‘利奇’。
但是——
基里耶万万没想到会从马侬口中,听到可说是利奇的幸运女神——‘刀疤脸’男人的名字。这一惊非同小可。
不得了。说不定这是……
(如果不是单纯的偶然,那么……说不定是很大的八卦呢。)
好奇心搅得他心痒难搔。
“喂…谁嘛?”
说不定是跟‘卡杰’同名的另一个人,这也不无可能。但不管怎样,基里耶依旧兴趣不减。
马侬不满地哼着鼻子说:
“喂,不要停下来嘛。”
满脑子想着卡杰的事,基里耶不自觉地停下爱抚的手。还把马侬的抗议当耳边风。
“那家伙怎么了?”
“没什么,只是态度太嚣张了。总有一天,我会让他舔我脚底。”
马侬语气尖锐,说得好像有什么深仇大恨,更煽动了基里耶的兴趣。
对没兴趣的事看都不看一眼的马侬,竟然流露出如此强烈的感情,可见他受到的震撼之大。
“哦…你好像很讨厌这个人呢。总不会是比你帅、等级也比你高吧?”
基里耶开玩笑似地说。
拥有库垓一族接班人这个绝对头衔、自尊心超强的马侬,说到跟等级相关的事,绝不会保持沉默。
“那种瑕疵品怎么跟我比!”马侬忿忿地说。
瑕疵品……
听到这个字眼,基里耶的心脏立刻猛跳起来。
“瑕疵品啊……你是说那个人有前科吗?还是……身上哪里有伤痕?”
“脸上有很丑的伤疤。”
(中了!)
基里耶在内心惊叫。
(没错,就是刀疤脸卡杰。)
这下他更有兴趣了。想搞清楚‘卡迪安’的大少爷跟‘黑市’大人物之间的关系。
不——
会不会马侬根本不知道,卡杰在黑暗世界是别有称号的大人物呢?
基里耶突然这么觉得,不然他不会这么随意说出卡杰的名字。
(那么,卡杰是隐藏身份来接近库垓一族吗?)
黑市大人物隐藏身份,潜入上流社会抢食利益,屡见不鲜。
姑且不论库垓一族算不算上流社会,他们位居克瑞斯的顶点是不争的事实。
(总不会是……黑市那些家伙有什么企图,想对‘卡迪安’怎么样吧?)
这种事不是不可能,但微乎其微。黑市那些人还不至于疯狂到,想对腐臭的垃圾贫民窟做什么吧?
而且,如果克瑞斯有什么诱人的‘美味’,早就不致沦为垃圾场了。
那么,是为了什么?
这种事以后再想吧——现在的基里耶有兴趣的不是黑市,而是卡杰。
由马侬的口吻可以听出,他的确见过卡杰。
什么时候?在哪?什么状态下?
想到这些,他的心就亢奋得怦怦跳个不停。
仿佛只听过传闻的‘刀疤脸卡杰’,突然出现自己身旁,他整个背脊都震颤起来。
“喂…你为什么讨厌那家伙?”
基里耶把身体往上挪,压在马侬身上低声喃问。
“那个卡杰……是怎么样的人?”
“与你无关。”马侬不高兴地说。
(糟糕,马侬这家伙生气了。)
基里耶心想,大概是自己被卡杰这个名字煽动,问得太急躁了。
做得正兴奋时,自己却对其他男人表现出浓厚兴趣,很可能伤了马侬比山还高的自尊。
而且,马侬跟卡杰之间似乎有什么心结……。
看来得改变询问方式,不然马侬会气得不再提卡杰的事了。
“不要闹脾气了嘛,喂……”
基里耶缠住马侬的脚,握住他已经萎缩的那话儿搓揉。
“对不起啦……谁叫你说得好像其中大有问题……我当然在意啦。”
基里耶轻吻马侬安抚他。
马侬立刻把手绕到基里耶背后,对调位子,舌头缠绕激情热吻,扭腰摆臀索取更强烈的刺激。
不管他多想要基里耶的爱抚,自尊都不允许他说出来。
让他尽情吻了好一会儿后,不甘心让卡杰的事不了了之的基里耶又扭过身子,把马侬压在下面。
‘咕啾。’
基里耶发出yinmi的吸吮声,移开嘴唇后,马侬微微喘着气。
他紧接着舔舐马侬左边的乳头,轻咬被刺激而挺立的颗粒。马侬那话儿立刻在他手中,快速增强了柔韧度。
马侬发出带着鼻音的甜蜜喘息,扭摆腰部。
(要射还早呢……等你告诉我卡杰的事再让你射。)
基里耶用手指箍住马侬那话儿的根处,马侬不悦地眯起眼晴瞪他。
“不要瞪我嘛。”
基里耶扬嘴一笑,吻上了马侬的唇。再把舌头伸到下颚,用肥厚的舌头从颈子一路舔到耳朵。
瞬间——
马侬的肩头到手臂起了微微震颤。
马侬有感觉的地方、敏感的地方、脆弱的地方……
基里耶通通知道。
“告诉我嘛,马侬。”
他咬着马侬的耳朵轻轻说着。
“卡杰……跟你是什么关系?”
“跟……跟你无关!”
马侬语尾嘶哑地呻吟。
“说嘛,我不是常告诉你,我想知道所有关于你的事吗?”
说着,他边用指甲抓挠柔韧湿润的蜜口。
“不……要……”
马侬那里特别脆弱。
被基里耶挑起自己也不知道的快感,他狼狈得满脸通红。基里耶忍不住笑了起来。
只要用指腹稍微摸一下那里,他就会喘不过气来;用舌尖舔那地方的沟处,他就会发出猥亵的声音扭动身躯。
所以,当基里耶想知道什么时,总会抚弄马侬的蜜口。
用手指,用指甲,用舌头……
抚摸,抓挠,敲弹——
这么做,他就几乎都会说出来。
那张傲慢的嘴一点都不老实,但烂熟颤抖的蜜口完全抗拒不了快乐。
用指甲搔痒玩弄,蜜口就会流泻出淫猥声音。
用黏稠沾湿手指的东西直接磨蹭,马侬的双珠就会受不了刺激紧缩上吊。
基里耶沿着沟处抚摸,用指甲拨开露出秘肉。
突然,马侬抖动喉咙,咿…地呻吟起来。
“这里已经红得熟透了。”
黏膜微微掀起颤动着,他用指甲搔弄那个地方。
“啊…唔…唔……”
马侬的颈子向后仰。
“你会告诉我吧?”
基里耶说着,指尖毫不留情地捻弹裸露的黏膜。
“唔……啊啊啊!”
浅浅地,两次……三次。然后,第四次深深刨剜。
“咿……啊啊啊……”
后仰的颈子抖动起来,不断发出娇声的马侬,还是摇头不肯说。
不……也可能是被太深的快感冲昏头,什么也不能思考了。
马侬没能顺他的意说出来,惹恼了基里耶。
(啐…这家伙今天特别难缠呢。)
通常,当他用手指摩擦蜜口时,马侬就会和盘托出。
(也就是说,这件事是很大的八卦啰?)
这么一想,基里耶扬起嘴角露出了狞笑。
马侬因过度刺激而涨红的蜜口,正淫猥地颤抖喘息流出浓稠蜜汁。根处被基里耶掐住,笼罩马侬全身的热气无从遁逃。
(没办法,先让他射一次吧。)
想问的事太多了。
既然这样,最好先让他解放一次。毕竟对马侬来说,这是暌违了一个礼拜的性爱。
但是,马侬出奇的顽强惹恼了他,他不甘心就这样凭白帮他解放。于是把指尖滑入马侬颤抖喘息的秘肉沟间轻轻挑弄,等马侬被刺激得猛扭腰部,发出重鼻音的淫浪声时,他就像刮除粘稠的炽热般用力刨剜。
“咿…啊啊啊啊——”
侧腹部像波浪起伏般阵阵抽搐,马侬发出了呻吟声。那嘶哑的声音稍稍缓解了基里耶的不满,他放开箍住根处的手指。
瞬间,马侬连指尖都紧缩起来,洒出了白浊的精液。
“好多啊,你积了不少呢。”
基里耶用装疯卖傻的台词揶揄他。
马侬没有回应他,只是不停地抖动肩膀喘息。
看样子,不止是被挑逗得受不了而射精,最脆弱的蜜口也因过度刺激而到达高潮。所以才会全身虚脱浑然忘我,连气都喘不过来。
(我看,最好是在马侬还没气得脸抽筋之前,赶快结束吧。)
他并不觉的做得太过分。不过他知道,马侬恢复神志后一定会闹脾气。
在那之前,非把问得出来的事都问出口不可。
于是基里耶从腰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,然后抓住还喘吁吁的马侬的脚,一把将他翻过去。
再用两手抓住马侬的臀部,撑开最里处的凹陷。
总是要靠细腻爱抚才会陶醉的秘蕾,已经被蜜口溢出来的淫液润湿了。
(马侬这家伙,连这地方都黏糊成这样……可见刚才的射精一定爽歪了。)
什么‘那里不行’‘不要’‘不要碰我’,说得好像一副很排斥,其实根本相反。
基里耶看得出来,被他刨挖出来的快感,显然强烈到让马侬全身抽搐几欲呕吐。
既然这样,再来就狠狠蹂躏他吧?
不知为何,基里耶自己也不太明白,有时看着马侬,就会想很很地弄痛他。为了从马侬口中套出消息,他可以出卖性爱,也可以舔马侬的脚趾或臀部。
毫不犹豫。
然而有时,却会有大脑滚滚沸腾般的冲动,怎么也压抑不了。
想欺负他、折磨他。
——让他跪下。
想蹂躏他、摧残他。
——让他哭泣。
(这样不行……绝对不行。大少爷可是我重要的摇钱树呢,要小心侍候他才行。)
基里耶打开盒子让手指沾满润滑剂,再匍匐爬行缓缓钻进秘蕾。
瞬间——
马侬的臀部抖动了一下。
“放心啦,只是一般润滑剂……不过今天的比较特别哦,是在米达斯买的新产品。”
马侬安心地放松了全身力量。
“一个礼拜没做了,这里……要彻底纾解才行。或者,你有边自慰边玩弄这里?”
“我才……不会……那么做!”
“我想也是……自慰已经不能满足你了吧?”
“我……”
“你最喜欢我搓揉玩弄你的双球,含在嘴里舔舐吧?那东西就会在我嘴里活跃胀大到让我下颚发麻。你更喜欢我拨开你前端沟处摩擦吧?很快就射了。”
基里耶火辣辣说着这些不算枕边细语的话,边将润滑剂涂满手指只剩半盒。
“尤其喜欢我从这里插入……对吧?”
被说中要害的马侬紧咬嘴唇,沉默下来。
他自知已深深坠入基里耶的性爱中,无法反驳。在引颈期盼基里耶到来的这一个礼拜,他已经煎熬到全身发烫发热了。
“对了,继续刚才的话。”
基里耶用手指抹起从秘蕾溢出来的润滑剂,涂在马侬双珠上。光这样,马侬的下肢就颤抖了起来。
是润滑剂在肠壁上化开来,黏膜受到刺激开始麻辣发疼了。
“卡杰是谁?”
基里耶的手指在秘蕾边缘轻轻抚弄。
“我说过……跟你没关系……”
“总不会……你也让那家伙戳你这里吧?”
玩弄——
基里耶明明知道,马侬的秘蕾原是处男。
“胡说八道,那家伙是法……”
差点冲口而出的马侬赶紧闭上嘴。
“哼…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?”
基里耶边说,边将手指浅浅插入因饥渴而颤抖的那里。
“嗯…啊!”
马侬发出呻吟。
“说啊,马侬。”
基里耶挺起浅浅深入的手指,抚弄发烫软化的黏膜。
“那家伙是你什么人?你以前的男人吗?”
这时候——
“嗯……啊啊……”
马侬口中溢出露骨的喜悦。
“你们是什么关系?”
基里耶咄咄逼问,手指更伸往里处直到根部。
“唔……啊啊啊……”
他抓住马侬往上撑的颤抖大腿,狠狠捏了一把,不再给更多的刺激。
“说啊,你不说就到此为止了。”
马侬的臀部震颤着。
“这里已经又湿又黏了,很想要我戳入磨擦吧……?”
基里耶缓缓抓挠一下证明给他看。光是这样,马侬的嘴巴就痉挛了。
“忍不住了吗?”
当然忍不住啦。
(因为刚才的润滑剂掺有速效性的催淫剂呢。)
涂进去的大量润滑剂已经在里面化开来,让他刺痛难耐了。
“找到了,这里是你的G点。”
基里耶在他摸索发现的地方磨蹭了一下。
“咿……啊啊啊——”
马侬伸直了背脊。臀部微微浮起,刚才释放的那话儿又恢复力量紧绷起来。
“你也希望我抚弄这里吧?”
马侬满脸通红,咬紧的嘴唇哆嗦颤抖着。
“只有我可以尽情玩弄你的G点,戳入你这地方,你要我怎么做呢?马侬。”
基里耶一拔出手指,马侬就蹙起眉头哀哀大叫:
“不…不要停!”
“应该说‘请不要停’吧?”
“请…请不要停……拜托你。”
马侬歪着嘴,充满迫切情欲的声音痉挛发抖。
这是相隔一个礼拜的幽会。如果就此中断,徒留满身的麻辣刺痛,会把饥渴的马侬逼疯。
基里耶狞笑起来。
“想要我做就快说,卡杰跟你是什么关系?”
马侬微颤的喉咙用力挤出了声音。
“他…来买……艾欧斯的法尼洽……”
马侬舔舔嘴唇,低声供出来了。
明知这种事不可外泄的理性和自制力,完全对抗不了神魂颠倒的yinmi刺激。
被甜言蜜语媚惑,那地方被抚弄——再被推开来。
饥渴的身体阵阵抽痛,怎么样都止不住颤抖。中了这种毒,马侬产生了严重的禁断症状。
“艾欧斯的法尼洽?”
那是基里耶不曾听过的名词。
他抚弄已经如痴如醉的马侬的秘蕾,催促他继续说下去。
“法尼洽是什么?”
全身颤抖的马侬已将手指完全吞噬。
“说,快说啊。”
基里耶挺直手指蠕动,马侬就冲昏头似地把卡杰的事全说了出来。
以前的马侬,把鄙视人视为理所当然的权利,跟任何人结合,也都是凭自己的意愿去做。现在却任凭年纪比他小的基里耶玩弄秘蕾,流露出无法想像的丑态。
在这之前,马侬只让人做过口交,自己从不曾含过他人那话儿。他认为自己是库垓的继承人,所以理所当然。而且,口交的感觉虽然不错,他却不是那么喜欢。
直到基里耶帮他做过后,他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口交。
他第一次沉醉到腰都挺不起来。
当基里耶的嘴唇吸吮般轮流含住双珠,他的背脊就会哆嗦震颤。牙齿轻轻咬嚼,他就会飘飘欲仙到大腿内侧频频痉挛。
尤其喜欢基里耶的手用力搓揉那地方。
边口淫边用手指玩弄双珠,会让他陶醉得背脊完全酥麻。
自从对蜜口的刺激产生快感后,他更加沉迷了。
他喜欢口交,胜过把自己的那话儿放入基里耶体内射精。
张开脚裸露私处,让基里耶搓揉、吸吮双珠。
让基里耶用舌头舔遍蜜肉——射精。
基里耶毫无怨尤地帮他挤空所有的精蜜,那是自慰得不到的快感。
然后,半哄半骗地拨开他的臀间,让他徜徉在秘蕾最深处被舔舐的快感中,身体因完全吞噬手指的刺激而紧缩。久而久之,被手指……被基里耶那话儿在体内翻弄刨剜的快乐沁入骨髓,他便陷入了基里耶的性爱泥沼中。
此时——基里耶被吞噬到根部的手指正在那里翻搅。光想像将被基里耶比手指更粗硬的那话儿冲撞,他双腿之间就酥麻得近似疼痛,连沾满黏液的蜜口都震颤起来。
基里耶发问。
马侬答得嘶哑结舌。
像褒奖他似地,手指从一根变成两根、一束,用力翻搅摩擦粘膜。马侬再也忍不住地猛扭腰部,紧紧抓住了基里耶。
马侬被刺激得麻入脑芯,搞不清楚自己说了些什么。
他扭曲变形的声音说出来的事实,让基里耶震惊得说不出话来。
(原…原来是这样的结构啊。)
兴奋的悸动——疼痛。
但他还是忍不住要窃笑。
(刀疤脸卡杰是塔那古拉的代理人?这事绝对是头条大八卦。)
此时在那里的,不再是捡拾‘拜森’碎屑的基里耶,而是一个厚颜无耻、眼露凶光的野心家。
后记
大家好。
今年又剩没多少日子了,我好生惶恐。
最惨的是发生两次地震,把我家震得乱七八糟。啊……让我深切领悟到,人生会怎么样就是会怎么样。
工作因而停滞不前,唯一的感觉就是:
“截稿日?那是什么东西啊……”(笑)
所以啰,是“给各方人士添了麻烦,真的好抱歉!”的《间之楔4》。
这次的副标也象征着今年的剧烈变动——就是这么‘混沌’的一年。
精装版中只稍微触及的基里耶与马侬的事,很高兴这次可以写的这么兴奋。
不过,当时基里耶便是比凯伊更讨人厌的角色了(苦笑)。所以把那一段写得这么详细,恐怕只有我一个人会开心吧。
结果,利奇和基里耶都一样,挣扎着想爬出贫民窟,追求功成名就。只是选择的‘手段’和‘道路’是各不相同的两个极端。大概是自身素质不同,领悟方式也出现了明显差距吧。
不管怎么样,人都只有两只手可以拿心爱的东西,这是人生的基本道理。选择了某样东西,就表示必须有所放弃。
至于这个选择是否最好,要到最后才知道。但是我觉得,只要为了将来不后悔,现在好好努力就够了。
所以,我决定‘今年好好犒赏自己’。
这个犒赏终于具体成形了——就是自费出版的广播剧CD。
也就是这部《间之楔》的原点《影之馆》。《楔》是类似SF的幻想小说,《影》则是天上界的传奇故事(笑)。一点都不轻松,超深刻又浓厚。
明年……我看先把停滞不前的东西一一解决了吧,然后,再给自己那么一点犒赏(笑)。
又到最后的最后了,道原老师,给你添了不少麻烦,真的很抱歉,也很感谢你,我会继续努力……(汗)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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